“等这边结束了,我帮你约个体检,约最好的医院,我们去市区检查,好不好?”
九月份,苏展的上海小姨从上海来看自己姐姐,陪她做了检查。
查出乳腺癌中期。
医生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务必马上联络住院治疗。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吗?”苏展看着她,竟然笑了一下,“我拿着离婚证去问我外婆。外婆大惊失色,原本还想着搪塞过去,但是看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
苏展的外婆叹了很久的气,说:“你爸真不是人。”
如果不是为了苏尚哲的小公司,童阿姨不会那么累,不会拖着身体不去医院检查。
“如果当时不是我爸,我妈的病发现的就会更早,治疗起来也……”苏展皱了眉头,没有再说下去。
童阿姨在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寒了心,她决定离婚。任凭苏尚哲怎么挽留——说孩子高三,说没了自己你怎么治病——她再也不想和这个十几年来心里只有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了。
纵使拖着病体,童阿姨决定离婚的那刻起,就恢复了当初和陈晓静住对门各自单独带孩子时那份时代女性的坚韧。她和苏尚哲协商好,离婚和生病的事情都不告诉苏展,谎称自己依然在和他一起在外地打理生意,直到苏展高考结束之前,都不许苏家的人来找他,影响他的考试状态。
她光速租好了房子,让苏展的外婆陪读。自己跟着妹妹,在上海联系好医院和医生,外出治病了。
“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想知道我妈到底什么情况。”苏展似是自言,“外婆说,她的情况现在比较稳定。让我不用管,管好自己考试。”
他的眼神落在横幅上,那么空。
华兰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少年为什么也像她一样深夜睡不好觉,为什么脸上总有比她还重的倦色。
十八岁的开端,是那么沉重。
她的十八岁充满病痛,病气消磨着心气。
他的十八岁萧瑟寂寥,没有应有的祝福。
自顾不暇,又如何能救人于水火。
第74章 有始有终
◎它们生于安水之畔,方生方死,周而复始地为少年人鸣叫。◎
体育大馆的典礼结束, 他们回到班里。金炫下发样式统一的信纸和信封,让他们写一封信,给十年以后的自己。
金炫说, 写完后收起来, 放到一个大酒坛里, 埋在后山上, 等十年以后挖出来看看。
岁月是,好大一坛酒,从现在开始酿,不知道最后会不会不朽。
华兰攥着笔, 在信笺的开头写下“亲爱的华兰”之后,停了好久。
照理说, 现在应该问问那时候的她有没有考上心心念念的南大地质, 疫情什么时候结束的,有没有去过爸爸地图上标好的那些地方。
也许, 还应该问一问身边这个少年。
十年以后她二十八岁,将近而立之年。那时候的华兰回想, 一定会觉得她年少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有他的出现, 他若无其事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把原来的她还给她以后约定了同一个梦想。他们一起走过高二竞赛时那段难熬的时光,又一起追进度追得天昏地暗。
今年生日的时候苏展送给她南大的书针, 被她放到笔筒里正对着自己。
苏展把“南京大学”写到了自己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
他们都一抬头就看得到约定好的梦想。
只是, 只是现在这个梦想看起来, 怎么这样飘忽不定?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 这很易碎。
她看着南大校徽紫色的背景和树形的雕刻, 用手摩挲一下, 那么刺痛。
她偏过头看了一眼苏展的信纸, 也是空白未写一字。他突然抬头与她的目光撞上,两人都没有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有着不确定和迷茫的目光。
下课后,他们又来到那个楼梯间。
他们一起坐在最高层的楼梯上,看着下面高高低低的居民楼,在视野的尽头,小横山一如既往的清浅一横,好像中国水墨画里的“一皴”。
几个月以前的那个早秋,竞赛省一的锦绣加身,他们还坐在这里,说“要江山也要美人”。
怎么好像,已经过去了一辈子,这么不真实。
这次的他们沉默着坐了好久,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金炫和沈伊的八卦。据说被楼下十一十二班同学看到好几次了,他们天天一起约着去吃饭。
“你说,沈伊不会真的是为了金炫才放弃继续在杭州的工作的吧?”苏展道,“听平行班同学说的。”
“肖老板跟我说,沈伊原本就是清州人。”华兰回道,“而且似乎在杭州的那个学校,成绩没有川中那么好。应该也不能完全说,为了金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