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气会消磨人的心气,这时的风并不是为她而吹。
妈妈每天给她送的药膳让她没办法再吃苏展给她带的加餐,经常性的请假让她做不完苏展因为她意外考崩的物理而帮她整理的一些资料。
一考完放手一些学科的同学,会把自己原本的资料转赠给没有放手的同学。没有放掉物理的刘一天来找苏展,被苏展无情地轰走。
他仔细地回顾帮华兰仔细复盘了一考的物理卷子,回顾了她失误的每一道题目。说是放掉物理的他实际上没有停止物理的复习——因为华兰需要人讲题。
他不敢直言对华兰的担心,害怕给原本压力就大的她造成更大的压力。
但这在华兰看来,无疑是苏展承担了不必要的负荷。他原本可以轻轻松松地只学英语生物和语数,到头来却要因为她加重负担。
少年轻松地笑说:“高考这点内容已经是我的本能了,都是拿省一的人,你看不起谁呢?”
高三下的考试,华兰还是跟先前一样名次起伏不定。有时能杀回前五十,有时只能考两百多名。这更加重了苏展的担忧——这个症状跟华兰先前考崩一考的时候一模一样,要是六月份再崩一次可怎么办?
所以他被薛妈咪批议论文批得再身心俱疲,也要看一看华兰的物理练习,并帮她弄出针对性的练习。
桌上愈叠愈多的空白物理资料更加重了华兰的负罪感。
华兰骤而想起提前招的时候,苏展非要来关心她,那次她怀着浑身的抑郁和逃避,和他说,“谢谢你的关心,但以后不需要了”。
这次,她也好想带着一身的病痛跟他说:“不要因为我打乱你平时的学习计划,你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补习一直落下的语文和英语,在数学同等优秀的情况下,得语文者得天下——你看看你的作文烂成什么样了?”
别觉得上天会一直眷顾你,我亲爱的少年。就算你习惯听语文课的时候研究物理,但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一心二用就能搞定的事情。
你看,就算是天才如林屿,也饱受没有保送资格的煎熬。就算神仙如江潼,也没办法一边牵肠挂肚一边去打亚洲赛,他只能回来。
我真挚地希望你,一往无前,不要回头。
天地无垠,我们这条路原本走的人就不多,真的能一起走到最后的人更少。最好的祝福也许是,希望你不胜孤勇。
三月份的二模,她看着自己还算过得去的物理成绩,再看看苏展不算满意的语文试卷。跟他说:“苏展,先不要帮我补物理了。”
她原本以为苏展会很不愿意地跟她再来回掰扯,跟她说,你这个成绩波动太大了,我怎么放心?
她连怎么样回绝都已经在心里想好。
可是苏展没有掰扯,他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狭长的眼睛半眯着,轻轻说了一声“好吧”。
声音在华兰听起来那么沙哑。华兰趴在桌上侧着脸看他,觉得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难掩倦色,眼窝泛着青。本来他们就都是一边追进度一边高考,苏展跟她面临一样大的压力。
她隐约知道,苏展帮她整理资料,不乏熬夜的时候。
是不帮她补课的负罪感强一点,还是完不成自己的课业负罪感更强一点?
他也很累吧。华兰胡思乱想着,只是在等自己先开这个口。
华兰看着自己的日历,因为她隔三差五就要离开学校而总是错过倒计时的翻页。苏展帮她翻好,像之前冲刺一考一样每天都贴好新的便利贴。
然而这些贴纸她都只是草草看过,她也不知道落下多少天没有给他写便利贴了。
以前的留言板也总是他一个人在说,不是吗?
因为作息时间的不同,他们除了几个课间没什么可以聊天的时间——然而课间也一直有杂乱的事情。
苏展不清楚华兰生病到底多煎熬,华兰也不清楚苏展倦色的来由。他们好久没有去过那个专属于他们的楼梯间,不敢沽名学霸王。
四月份,紧张的冲刺之余,川中每年的成人礼照例举行。
大约三年前的同一时间,华兰站在行政楼上,看着对面的红毯从操场铺到高三教学楼前,锣鼓喧天,预祝六月份的鹏程万里。
那个时候林君玉站在她边上,调整焦圈就能记录下几个人的笑颜。
笑得比山花灿烂的林君玉告诉她:“花哥,成年了,就是可以选择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这句话是真理,也是悖论。华兰在失眠的夜里算过自己现在的名次和分数,她没有很大的把握一定能考上南大,但是似乎去地大学地质绰绰有余。
后者是一条后路,但不是她和苏展约定过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