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数全力冲刺的这些天，胃的阵痛好像已经缠住了她, 总是好一阵, 痛一阵。陆陆续续，阿司匹林已经用的见底。
金炫问过她, 先前医生说的胃镜有没有约着去做。
“这两天也只上语文数学，对于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可以请两天假。”
华兰推辞说妈妈没有回来。她现在不敢错过Judy任何一节课, 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没底。
金炫用一种狐疑的眼光看着她。
华兰的嘴唇微微发白，把最后一颗阿司匹林和着水咽了下去。
这粒药让她撑过了这节课Judy的方法拓展和下节课薛妈咪的作文讲解，但是在午休的时候耗尽了功效。华兰觉得自己的胃像一个炼丹炉, 时时刻刻在灼烧, 语数全力冲刺的时候胃痛也在全力冲刺, 从来没有饶过她。
倩倩来找她吃午饭, 她根本动不了。
要了命了。
“到底怎么了这是？”余倩倩抱住她, 拿一个暖宝宝给她贴身贴着, “不会痉挛了吧？”
“胃痉挛”三个字像座铁山朝她压过来, 华兰顿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
“前几天看你还好好的——你什么时候开始痛的？”倩倩问她，“你们家苏展没有发现？”
“断断续续痛了有几天了。”磨人的痛苦让华兰终于放弃了强撑，和倩倩说了真话，“我有止疼片，吃了就会好一阵，没有太表现出来。”
“怎么一个人在那硬撑啊你。”余倩倩又慌又恼，“止痛片肯定不能乱吃啊！”
华兰想起来，之前医生似乎也跟自己说过，止痛片不要乱吃。
那她真是一个不遵医嘱的坏孩子啊。
“大家这个节骨眼上都很忙，而且我不想错过课……”华兰有气无力道。
“傻死了你！”余倩倩恨不得两巴掌抽醒她，“少上两天课你就考不上南大了？”
“你当苏展是死的，还是我是死的？”余倩倩轻轻打了她一下，就去三楼办公室找金炫。她一路上祈祷金炫今天早早把午饭吃完了，已经在办公室改作业了。
还好，金炫确实在，整个班主任办公室只有他跟沈伊。
余倩倩冲上去就拉起金炫往班里走，边走边跟他“控诉”华兰不听话的种种行径。
金炫终于清楚了华兰跟他说了多少谎话。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是最懂事最省心的，但是没想到她比自己班里那些男生还要疯，生病了真敢骗着自己胡来。
他终于受不住华兰这么乱来了。
“华兰你听着，老师勒令你回家休息一个星期。”金炫打通华兰大舅的电话，三令五申一定要叫华兰的妈妈过来。
陈晓静这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华兰到底病成了什么样子。她马不停蹄地从外地赶回来，车上还放着一摞一摞的报表。
华兰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沈伊的小毛毯，这个姿势可以让她不那么痛一点。
她抬头，看到妈妈那花了妆容的脸——妈妈冰凉的手指覆在她的额头上，唤道：“兰兰，兰兰。”
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被金炫和妈妈联合架起来往校门去。沈伊和倩倩帮她拿了学习资料。
她躺在车的后座上，妈妈一边开车，一边轻声询问她“痛多久了？”“还能坚持一下吗？”“马上就到人民医院了。”
妈妈竟然没有数落她。华兰觉得很意外，她一直在等待妈妈下一句“真有你的”或是“你就是自己作的”。
“妈妈，你不着急上班吗？”华兰虚弱地问了一句。
“你都这样了我还上什么班？”后视镜里，妈妈似乎瞪了她一眼，“你舅舅跟我说，你就犯点肠胃毛病，吃的不太好——怎么会这么严重？”
“为什么不让舅舅告诉妈妈？”陈晓静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尾音抑制不住地有点哭腔，“兰兰，你以前最心疼妈妈了，你胃痛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华兰不回答她。有太多原因了。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说完。
她也不想给这些原因残忍地划分先后——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先后。
她不想耽搁妈妈的工作，不想听妈妈的责备，更不想触动妈妈脆弱的神经。而学校里，那么繁重的功课、老师的期望、她身边少年殷切想要跟她一起飞出安川的梦想……哪个都不允许她生病啊。
她要是没有生这场病该多好啊。
车里长久的，没有人说话。只有妈妈抽搭着鼻子的声音。
“你们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昏昏沉沉的华兰骤然听到有人嘟囔出一句。
她微愣，母亲是一向是避讳提起父亲的。
“走了的在外面受风受寒什么也不说，小的在学校里疼死了什么也不和我说。”那尾音弱下去，消亡在一声哽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