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己则故步自封在自己所创造的‘那个世界’中,继续吸收着周围的一切,把他们变成我们的养分,将我们的世界不断扩大……所以能跻身造物主级的人往往不会执着于过去,只会执着于未来——就像你。”
闻哲说到这里,突然转向了对方。
火光在他瞳孔中跳跃,让屠休觉得极其陌生,像被对方用力扼住了咽喉,根本无法出声。
“虽然你很容易就被本能所掌控,却保留着不断询问、探索、好奇、向前、向上,甚至是不断颠覆一切不合理的存在的逆反之心。
“正是这种忤逆周遭的无穷动力,让你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也让你获得了别人无法相提并论的思维广度,从而让你身边的人愿意依存于你心中的那个世界。
“对待像你这样的人,始终要留十二万分的小心。因为一旦让拥有这种绝对执着的思维模式的人意识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有生之年有所作为的时候,他们就会无可避免的陷入彻底的绝望。
“失去生存希望的他们会通过言行举止将其自毁的冲动不断共感给周围的所有人,让无以计数的人争相效仿他们的自毁行径,沦为必须彻底根除的传染源。而作为传染源的本体,一旦没有外力的干涉,就不止会让旁人成为受害者,还会危及他们自身,无一例外选择同一个结局。
“这是一种死循环。
“因为只有极其少数的传染源,才能依靠自己的思维挣脱出这种死循环。
“这个时候,他们的精神世界就会跃过原本的‘世界’,而他们将以付出原本属于他们的现实世界的一切时间作为代价,用仅剩的相对于自身的时间和自己的思想去学会如何支配自己的身体。
“只要他们能确保自己这个概念依旧存在,无论是跃过时间和空间,还是构建只属于自己的维度和域,或者形成一套自己的世界与时空节点之间互相衔接的‘崭新规则’,对他们来说都会变成再普通不过的新常态。”
阐述到这里闻哲终于安静下来。
“……你为什么突然毫无保留的告诉我这些?”屠休花了将近一分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说过你不是好为人师的性格。”
闻哲没有回答,因为这段冗长的阐述其实并未正式结束。
“明白了‘规则’和‘界限’的所在,再获得思想上的彼此联系,依旧做不到你口中的彼此锚记,或者说是:双向锚记。”
“等等,”屠休抓住了关键,“你是说我与你进行了双向锚记,而非单项锚记?”
“是的。”这次闻哲没有避开正面回答。
“这个双向锚记很困难么?”屠休难以置信,因而显得语无伦次。
“这是巧合,还是……?”他竟然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词。
“不是巧合。”闻哲说出答案,“却必须达到一个先决条件——造物主级的精神阈值,随后需要两者都共感过彼此的精神世界,建立起一种长期且稳定联系,例如:精神重建。或者说,就像我曾经成功对你做过了精神重建,你才能通过反向剖析我的思维的方式从而锚记我。”
“精神重建是什么?”屠休记得长惟也提到过这个词,“你什么时候对我做过精神重建?”
“在你解决掉岛之后。”闻哲没有直接回答前面的问题,却回答了后一个。
“在那个治疗用的塔顶?”屠休问。
闻哲颔首。
屠休愕然,再度追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塔……”
“你那时候其实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记得也很正常。”闻哲道,“医生告诉我关于针剂的最大用量限制,而你之前因为父亲坠楼的事情,已经到达用药量的临界点。他怀疑如果继续加大剂量,你是能否还撑过来。就算你撑过来,也不确定你能否恢复。包括镇静剂在内的精神用药物,对大脑和身体的损伤都是通过长期累积才会显露出来。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就会发展得像违禁药品一样。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花些时间等待,让你依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出自闭状态,恢复原本的模样。只是已经被彻底‘唤醒’的你,其实已经很难做到了。”
“上岛”对屠休而言,始终是柄双刃剑。
要么彻底赢,要么输得一无所有。
可惜闻哲当时不知道屠休赢了的刹那同时也等于彻底输了。
因为屠休既能抑制别人,也会被别人所束缚。
关键取决于“枷锁”何时消失,而开启枷锁的第一把钥匙就是闻哲的离开。
“从诱饵没能成功捕获所有猎物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失去了仅剩的容错率。毕竟一般寡头所惯用的伎俩,跟军工复合体下诞生出的寡头的手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