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张崇福不由挑了挑眉, 笑向群青问道：“我还不知道呢，感情赵儿在学中都是这般模样？就算是瞧在我的面上，你不好说, 也不该如此宽纵啊。如今我是讲明白的了, 也不必顾我的脸, 该打的打、该骂的骂, 好歹叫她学些规矩, 我这做长辈的也只有谢字, 绝不敢有半点怨恨的。”
群青听了，却只是在心中苦笑, 对于这些贵家出身的学生，他自然是敬谢不敏的，这是打于通远与广铭那里便学来的默契。
这里头自然也有许多缘故。
若是教得好了，左不过多得些钱财, 背后还要议论一番, 觉着教的过严, 哭了累了自家孩子，满口心头肉宝贝蛋的唤着，指不准什么时候便被记恨上了, 潦草开革出去，真是进退无门。自然，也有好处, 做先生的若是有心上进, 攀附着主家也能谋个小小官职，做主人翁的或许惜才还能帮一帮手, 可是那做西席的一点子微末情面, 哪里能维持长久呢？不久就抛到了耳后去, 何况群青并没有那么大的心气，指明了要出人头地。
而若是教得不好呢？这做先生的到底是客人，主人家不说话，底下的仆役却也很懂颜色，受些眉高眼低倒是次要的，那些明里暗里的敲打，却最叫人难堪。若是一时在自己手下受了伤，又或许那学生转头告上一状，多有溺爱子孙的找过来，训斥且还算好，要是不明不白受了伤，就此落下病痛来，那才叫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群青也便释然了，面上却并不露出来，还是温声应着，只是并不真正地答允下来。
张崇福自然发现了他态度上的转变，于是转了话题：“她就是个混世魔王，往日在家里也是一样的，真叫人头疼。”
群青不由腹诽，黄大元等人倒凑起趣来，齐齐地称赞着：“女公子性子聪慧，有前人遗风，这好武的性子，当真可贵不亚男儿，也唯有咱们家才能教出这样的女郎来。”
到了这时候，他们说话间已然换了副腔调，方才的不屑竟然全数盖了过去，彼此间距离也被拉进，俨然将蛮蛮视作了自家孩子一般拉扯起亲戚关系了。
要儿也瞧见了这一行人，见他们在不远处站定，不由有些惶急起来，就要去唤蛮蛮，但被张崇福用眼神制止了。张崇福饶有兴致地望着面前的这一伙子小孩，似乎是要等着看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她也并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周围的众人也都屏气凝神，不敢稍稍出声。
蛮蛮站在兴顺根上，俨然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而在她面前的是垂头丧气的赵继先，哼哼唧唧地在嘟囔着什么。
蛮蛮却并不理会他的抱怨，大声宣布道：“你输了！还服不服气？要是不服气，我就再打你一回！我有的是时间同你慢慢耗，就看咱们两的拳头谁更硬，打不服气，我今天就在这里同你耗定了！”
她素日在白氏几人面前，都是一副极其温柔的模样，固然也有些小脾气，却绝没有这今日的霸道。张崇福也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模样，却也没有因为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而感到震怒，反倒是因此越发勾起兴致来，要瞧着蛮蛮接下来如何去做。
赵继先却感到有些畏惧了，他闷声闷气地应道：“我认输还不行吗？你就是运气好罢了，我、我……我是看在你是女孩的份上，才让着你的，要是我真拿出本事来，你也打不过我。”
蛮蛮毫不在意：“那你就拿出来啊，那么多次，你就算赢过我一次，那也是你的本事。这么多次了，却只会说空话，你那本事到底哪里去了？这可说不准。”几个簇拥在她身边的孩子也哄笑起来，倒把赵继先气得面红耳赤。
蛮蛮这时才像身边一巡，正好瞧见一朵将落的杏花，她顺着树干攀了上去，将那花摘了下来，递给了赵继先。
“我是皇帝，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就封你为王罢，让你做我的将军，我的大臣，给我守着江山社稷。”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已有不少人将目光移到张崇福身上，甚至有暗暗在心中盘算的。
都说稚子天真，这出口的话自然也没有多少出自他的本心，大半是听长辈素日讲了，鹦鹉学舌般随意念叨的。蛮蛮今天忽然这么一说，俨然是要将赵家架到火堆上，多的是人会借此生事挑拨。
一叶知秋，那便是这么个道理，这些人是见惯了兴衰的，自然也就不得不时时刻刻为自己的儿孙们考虑，固然会有人因此指责他们见风使帆，更多的却还是出自现实的考量，既然已经获利，这区区骂名反倒成了小事了。
张崇福却依旧平静，好像这大逆不道的话并不曾进到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