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到了要处上,赵明闻要将于贺母女送回梁地,固然里头存着她以己度人的怜悯之心,更多的却是要借广铭的事,好照拂自家,也是为了更加有效地监视两人,尽管她们同保成的关系已经被清除,却到底还存着血脉关联,这是磨消不掉的,甚至于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成为筹码摆在桌前。为着这些可能,耗费心力做这一遭,也算不得亏了,至于于纯钧行商一事,这更是意外之喜。
管氏自然明白这一节的官司,甚至于这一步的谋划都出自她的手笔,她昔日到底也是战场上的骁勇女将,见惯了那些行军打仗的筹谋,对这些小事上自然也是手到擒来,费不了什么功夫。何况赵明闻生母沈氏早死,家中上下,她也打理了十数年。
这么一问,便是希望得到足够的信息并以此审视自己对于纯钧的监视是否需要撤销或减少。
赵逢吉答道:“如今是明珠公主的哥哥保成当家做主。”只此一句,他便止住了声,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也并没有继续谈到脱斡里勒其余几个儿子的下落,只是这败者,下场自然也不会好,为奴为婢好歹保下一条命来,杀得人头滚滚,这也是常态了。那么对于纯钧的监视便不能再断,一直将持续到她彻底没有了任何利用的地方为止。
赵逢吉只回答了他需要回答的部分,这些事情在临行前便由赵明闻交代过了,字字斟酌,都有自己需要达成的目的,他并没有透露此外的任何一件事情。而那些随行的侍卫,他们全然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也没有心思去瞧着方寸以外的世界。同行者都是赵明闻有意挑拣出来的,要么便是真憨厚老实,讲不出事情来,要么就是足够聪明嘴上严实,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事情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而那些无法胜任、甚至心怀莫测的人呢?
他们也自然有自己的归处。
管氏颔首:“我明白了。”
赵逢吉又拱手道:“这里头还有一件事情,要诸位劳心费神帮把手。”
“哦?是什么?”白氏追问道。
“是三娘一定要托我捎来的话。行兵打战,粮草为先,如今,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圣人已是日暮西山了,底下的儿子们个顶个的都是窝囊废,不成器的蠢货。自然也要有不知道多少聪明人在里头生事,乱世眼看着要来了,可天灾却不会体解。咱们只能先下手为强,预备着,等着,等着那时候,咱们有自保之力。无论如何,小恩小惠也好,只管去使,不必顾惜那一点东西。她在草原边市赚到的,已经足够花用了,还请几位放心。余下的不必再说,想来都是明白的,”
这样算得上明示的话让一旁安静聆听一直不曾开口的张氏也皱起了眉,她首先就想到了赵明闻处境的不易。毕竟一个真正养尊处优、不理世事的人,是很少会产生这样迫切的,甚至不顾掩盖的紧张感的。
她定了定神,一咬牙,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送走赵逢吉之后,尚且不等白氏反应过来,张氏便已经跪倒在地。
第138章
白氏哪里能想到张氏如此表现, 不由一怔,一旁的管氏却反应迅速,撑着病体就强将张氏扶了起来, 她的身体仍是虚弱, 张氏便也不敢多加挣扎, 只好并不甘愿顺从了管氏手上的力道, 一面又伸手搀扶着她, 好叫她那歪歪斜斜立着的身体能够找到一个借力的地方。
白氏叹了口气, 却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语,往周围稍一打眼, 便命道:“进屋里说话罢。”
几人相依为命那么些日子,白氏自然明白张氏的人品——沈家对她有恩,便情愿去尽心力地照拂赵明闻,如今却只将自己一个人从这事情当中挣出来, 无奈空看着赵明闻在远方的草原受累, 生死难知, 自然心中郁郁——在此之前,倘若不是赵明闻早早留下话来,要她帮忙照拂蛮蛮, 而这白氏与管氏也都是病人,一应的事情更缺个可信任的人打理,张崇福早便暗暗跟了和亲车队去。
方才坐下, 尚不等张崇福再求, 管氏便轻轻摇了摇头,预先将自己反对的态度摆了出来:“知道你要说什么, 可崇福啊, 这事情咱们可绝对答允不了你, 这是在把你往火坑里头推,便是瞧着你这一路来的情分上,便是我丧良心,也定然不能点这个头。”
她抬眼望向白氏,想要寻求对方的支持。
白氏却十分平静,她眼神温和,问张崇福道:“好孩子,你来讲。”
“阿娘!”管氏急急就要站起身,却一时使不上力,重又跌坐回去。她的眉头紧蹙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却又不好说些什么,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才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