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守益微愣，沉吟道：“他们的营帐似乎并不是如咱们这般有序，彼此间更有亲疏，吐蕃和党项人在的位置并不相同，但是王帐都掩护在中心。”
许绮男点一点头，说道：“他们不像咱们大梁，并不需要另辟粮道，食物大多能随身跟着。断不了，便会在这里守的更久，守的久了，咱们便更没有胜算了。”
她又道：“若能引得其中内讧炸营便更好了，只是咱们人手有限，留下的那小猫三两只顶不上什么用场，其中更有许多吃空饷的，想来，更无一战之力了。”
潘守益道：“他们总要饮马，这些人不会将咱们放在眼里，饮马便在护城河中，和不在水中添一剂毒，一径麻翻毒死，咱们再动手不迟。”
许绮男摇头道：“他们只会先断水源。”
“而且……”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只盼着是我多虑了。”
从接到消息以来，一切的事宜都是忙乱的，女儿成见今的离开着实扰乱了许绮男的心神。事情却发展的太过顺利了，而吐蕃和党项的军队，也来的太过凑巧，他们不慌不忙，甚至格外沉着，几乎是打定心思要攻下相山城了。
也许是受了魏人的挑拨？
许绮男想到，一场大战换来百十年的安稳，这笔买卖的确划算。但又仿佛有哪里不同，许绮男不再想下去，她打发走了潘守益。又想了一想，叫人送了些东西玩器过去，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这时才有空回到家中，成云先靠坐在塌上，手里握着一只笔，正不断地写着什么，笔迹颤抖无力。
见到妻子回来，身后却没有别人，他也并不惊讶，只叹道：“她还是去去了？”
许绮男应道：“对。”
成云先无奈又骄傲：“她的心性也太要强了，过刚易折啊。”
许绮男勉强笑了笑，她问道：“你说咱们能守住吗？”
成云先却很淡然：“尽力守住，朝廷总得顾及这个边镇罢。”
许绮男突然低声道：“这事不对劲。”
成云先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绮男慢慢回忆起了方才的画面，皱眉道：“他们太井然有序了，不像往日的作风，更像一支统筹好了的军队。似乎一切露出来的弱点都是陷阱，你说，他们到底是谁？”
成云先下意识地摸索起拇指：“你是说？可圣人查了那么久，依旧一无所获，如果真是他们，那从中隐瞒的又是谁？这么算，便是魏人那里他们也掺了一脚，如此认贼作父，奴颜婢膝，怕是要赔上这江山社稷了。”
许绮男则道：“只盼着不要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她不由怅叹道：“逃不脱啊。”
第61章
援军还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相山城仍旧处于困难窘境之中，没有人坐以待毙，城中一时忙乱起来。
此时正是盛夏酷热的时候, 已经连着几天不见雨水了, 土地干的出奇, 人们匆匆走过时总会扬起一阵尘土, 不得不以袖捂面, 聊作遮挡。
妇女们是惯来做事的, 取用了小麦磨做的粉制成光饼，又用麻绳串联起来, 分组垒好，以便取用。年幼的孩子也要帮忙，四五个一队抬起竹筐，分发粮食。每一个人每天的嚼用都是有限的, 不管是百姓家中的粮食, 还是官府中的存粮, 乃至于豪强府中的食物，都被强迫性地汇集起来，划出定额, 每日分发。
男人们要做的东西则不同一些，大部分接手了加固城墙的活计，另有一部分手巧的人, 则被挑了出去, 制作箭或弓弩。工匠们此时也不能徇私了，催逼的厉害, 只能尽力倾囊相授。
但大部分的百姓是填不饱肚子的, 往日如此, 如今战时便更是如此，他们显而易见地要显得更加麻木和懵懂，不得已，许绮男只得再分出一些妇女来，又迫令那一等寒门子弟抛下手中书籍，同样参与备战。
城外的吐蕃和党项人则更为沉着安闲，他们早晨时便已经饮过了马，此时正放马匹自在休憩，自己则围坐半熄灭的火塘旁，擦拭着手边的弯刀。他们的装备的确精良，甚至超过了相山所能有的兵械等级，更有一等，锋利能斩铁。
这全倚靠旧日吐蕃从大梁中劫掠的匠人，其中不乏有在异域娶妻生子的，他们的后代逐渐被同化，成为了真正属于吐蕃的工匠，并始终为吐蕃的开疆拓土贡献。
除了弯刀，头盔和铠甲也同样是吐蕃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依照等级，各由不同，常以盔尖来分辨品阶地位的不同。
许绮男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不由心中沉沉，她一面问身边人道：“东西都理清了吗，滚石擂木一概预备上，先瞧一瞧他们有什么动作，一有异动便立刻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