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也不多说，举箸便要夹菜。
徐沅向他祝酒道：“六郎好气度。”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是一番恭维。
窗外的喊大声渐大，几人心中难免惶惶，徐沅和晋王反倒是相谈甚欢，镇定自若，两人又饮了几口，方才放下杯盏。
徐沅道：“六郎不如猜一猜，这举事的，是卫王还是齐王？”
晋王哈哈笑了起来，问道：“仲泉先猜。”
徐沅却摇了摇头：“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再猜了。”
说话间吵嚷声已停，有人出神道：“不知是哪方胜了？”一面偷眼去瞧晋王。
另有一人垂头丧气：“无论如何，总得脱层皮去。”
已有人觉出不妥来，皱眉提醒道：“真是喝多了酒糊涂了，圣人慈明，自会公正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缠缠裹裹，在这里头鼓弄口舌！”
两人这时才猛然醒转，拱手向晋王道：“多谢晋王相助，某感激不尽。今日得存，亏有您的助益，倘若不存，真不知死于何处啊。”
晋王温声道：“诸公不必多礼，在座皆是肱骨之臣，我又怎敢漠视旁观？便请您不必多礼，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举。”
忽然又有一人匆忙进来，着甲，身有血迹，他并不去看别人，只向晋王道：“奉陛下旨意，请晋王即刻入宫觐见。”
大殿前的砖面上仍旧存着乌黑的血渍，宫人们半躬着身子擦拭地面，流出的血水一滩一滩地溅着 ，弄湿了晋王的衣摆。他却不敢抱怨，一路屏气凝神，直入殿中。
却见延昌帝正斜靠在位上，半阖眼睛养神，卫王被人压着跪在了身前，其余几个成年皇子则按次序跪在他的身后。
延昌帝抬一抬眼睛，问道：“小六来了？”
晋王忙道：“圣人。”
延昌帝盯视他半晌，忽然发怒道：“老三那个混账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晋王不敢迟疑，忙道：“儿子不知道，也万万不敢掺和此事啊。”
延昌帝冷笑一声，厉喝道：“来人！”
底下跪着的几人都不由一震，连咽喉头，绷紧了身子，不敢稍有动弹。
汧国公陈与正带着人从一旁闪出，闻言剑已出鞘，森然冷气便从雪亮锋芒上泻出，他恭敬道：“请圣人示下。”
延昌帝挥一挥手，不耐烦道：“这还用不着你。”
他见陈与正要退去，又命道：“你也留下，找个地方坐等着。”
陈与正迟疑道：“这于礼数不合。”
延昌帝冷哼道：“比这更不合事还摆在面前呢，去坐着罢。”陈与正无奈，只得去了。
延昌帝这时才转向萧鹤奴，命道：“把这蠢货拖出去，打他二十棍，你亲眼瞧着，再带回来见我。”
他旋即想到了什么，又道：“你别给我耍那些心眼，二十棍一棍都不能少，也别做你们那些手脚，估摸着我不知道呢。”
萧鹤奴领命去了，晋王不敢求饶，延昌帝这时才看向卫王，问道：“谋反？你好大的胆子啊。”
两旁的人取下卫王口中塞着的布帛，他才得以张口。延昌帝本以为卫王能说出些旁的话，却不想他道：“阿耶当真没有喜欢过儿子吗？”
延昌帝不由一阵腻味，冷冷道：“喜欢？朕还不够喜欢你吗？你是头一个封王的，彼时才六岁，你的弟弟们哪一个比得上你。便是食禄，也是一等一的丰厚，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要朕把这位子让给你吗？”
卫王泣道：“可懿文太子呢？阿耶也会像教他那样教导我吗。您为了他甚至愿意舍弃我们这些孩子，倘若不是他死了，只怕我早被养成一个富贵闲人了。”
延昌帝道：“懿文是储君，先帝立的榜样还不够警醒吗？！富贵闲人至少能保下你们命来。”
卫王不说话了，良久方道：“虎毒不食子啊，圣人心狠，便连儿子也要舍弃吗？”
他绝望道：“天又何生我入帝王家！”
延昌帝已是怒极，向陈与正道：“拖他下去，处斩！”
几个呆立的皇子们赶忙膝行上前，扯住延昌帝的衣摆劝道：“阿耶，阿耶！卫王罪不至此啊。”
延昌帝平静了下来，慢慢重复道：“罪不至此？”
他猛然起脚踹到了宋王肩上，随后抽出配剑，站在卫王身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卫王。
第58章
那日的事众人并不敢多言, 卫王从宗室名典中抹去了名姓，并同李德妃一道处以极刑。他的几个孩子尚还年幼，也削去了封号食禄, 圈禁府中。晋王吃了挂落, 又受了伤, 深觉面上无光, 只闭门静养, 不再出来。
延昌帝本欲厚赏齐友真, 聊作安抚，却不想她一再坚持照养孩子, 并不肯改嫁。皇帝却也没说什么，只觉其贤淑忠君，不但仍旧保留她旧时的吃穿用度，又额外赐下郡君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