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余爱卿扶回府中好好休养。”
此话一落地,众人心中皆是大骇,他们都清楚圣上这番说辞的深意,余黔的官职是保不住了。
但令他们更心惊的则是圣上对千里辙的态度。
千里辙已是重罪之身,而圣上却在会审之时为他惩治余黔。
这番做法如何让他们不心惊。
余黔白着脸想要挣脱侍卫的桎梏,朝着邰音不断地求饶。
邰音只是皱着眉冷哼一声,侍卫听此,连忙把余黔拖出殿外。
大理寺又恢复了平静,殿中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众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心中自是复杂万般。
邰音见底下个个似鹌鹑般的臣子,心中不觉发笑。
她这算是杀鸡儆猴了,既然他们不把律法放在心里,她自有办法让他们悔不当初。
如今事情也处理完了,邰音正欲抬步离开,便见她身后的曹玮跌跌撞撞地跑向不远处的白衫男子身边。
曹玮颤抖着伸出手,虚握着白衫男子黑紫肿胀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双手,片刻泪如雨下,语不成句。
“你的手……你的手。”
曹玮于千里辙而言,亦父亦师,他看着眼前这位沧桑的老人,便知道他为自己奔波良多。
他轻轻地笑着说:“无碍,这双手以后也是用不上的。”
曹玮自知千里辙这番话的含义,千里辙是想告诉他,他已是死囚,留着双手也是无用,让他别为他忧心。
顿时泣不成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宽慰他,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上天却对他如此不公,让他受尽折磨。
千里辙温和地注视眼前泣不成声的老人,心里却不若面上一般淡然。
他能感觉到有一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是她。
自幼时父母双亡,他被叔父接进府里抚养。
叔父自他进府后,对他不管不问,府里的下人也知道他不受主子待见,所以常常奴役他,让他洒扫庭院,挑粪水。
但他们也不敢针对地太过明显,每次都是叔父上朝时,才开始使唤他,等叔父下朝后,才装模做样得让他回屋。
有一次叔父下朝回得早,正巧碰到他在洒扫庭院。
他年岁小,平日里又被下人们苛待,身子较于其他同龄人更为瘦小。
他拖着长长的笤帚,费力地清扫庭院的落叶。
彼时他还天真地以为下人们对他的苛待,叔父并不知情。
可直到叔父若无其事地经过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便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叔父的有意纵容。
他的姨母是个江南女子,脾性温柔,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可是却缠绵病榻。
姨母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打心眼里疼爱他。
瞧他身子瘦弱,她身子好些时,就会提着吃食来看他,有时还会给他带来一些小玩意。
在她身边,他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宠爱,他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也知道姨母身体不好,所以从来不敢告诉她自己受欺负的事情。
怕她忧虑郁结,更不利于身体康健。
也怕,唯一一个疼爱他的长辈会离开他。
可是,上天就是想要捉弄他。
姨母死了,在他进府的两年后病逝了。
还记得姨母死的那天,雨下的很大,府里很安静,就连哭声也是。
姨母没有亲生子女,灵堂里只有几位叔父的庶子女在假惺惺地哭丧,叔父则一脸冷淡地看着灵堂中的棺椁。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嚎啕大哭。
远处的白绸带被雨浸湿,奄奄地垂落着。
就像他的姨母一样。
而他,从此孤身一人。
自那以后,他在府中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他迫切地想要逃离千里府。
所以他要读书,他要考取功名。
在别人还在嘲笑他痴人说梦的抱负时,他就遇见了她。
也是当今的天子。
第52章 女学
千里辙结识邰沉月的时候, 还住在叔父的府上,彼时他想读书,却无书可读。
他上不起学堂, 也买不起书。
所以他每日做完活便偷偷溜出去, 去附近最近的学堂,躲在隐蔽的角落里, 听教书先生讲课。
他想要孜孜不倦地汲取更多的知识,然后逃离叔父的牢笼。
没有笔,他就拿着一根树杈在面前的沙土上跟着教书先生比划。
后来也知道没有书是不行的,便去给镇上不识字的老人写信。
那些老人的子女多数都在外城他们又不识字,也不会写信。
所以平常去寄给远在外镇子女的信都是招人专门写的。
老人们见他年岁小, 字写得不但好看,价格还便宜,所以都来找他。
他想,攒着钱把书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