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御史中丞吗?那就先废了他的手。
“大胆!本官念在你是同僚,才未对你施以刑罚。”余黔掩住心里的恶意, 面上正色感道,“真是不知好歹。来人!上拶刑。”
“余大人,这……这在会堂上施刑罚,于理不合啊。”副判官陈贺劝阻道。
虽他与千里辙并无交情,但千里辙的接物待人, 他是知道的。
为人清廉,刚正爱民。
“此人冥顽不灵,又是一副硬骨头, 本官若不对他略施小惩, 他又怎会吐真言?”余黔转头对着陈贺温声解释道, “陈大人放心, 仅仅只是拶刑, 又不见血。”
陈贺听到这幅话,也知余黔誓不罢休了, 以他现在的官职, 对上余黔无异于螳臂当车。
余黔侄子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如若自己再继续阻拦,搞不好会引火上身。
思及此,陈贺吞下未尽之言,将目光瞥向其他处,不再看向堂下之人,微乎其微地颔首。
不消片刻,两位虎背熊腰的衙役端着一托盘进来。
托盘之中赫然放着一副拶子。
几根圆木用线连系起来的拶子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显然是刚对犯人动过刑,才从牢房中拿出来。
其中一位衙役伸手按住男子的双肩,另外一位则套上梭子,用力收紧绳子。
“千里中丞,如今你可认罪?”
余黔看到男子额前发被汗浸湿,身形却依然巍然不动,心里的火直烧天灵盖。
男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认。”
这下可把余黔激得个彻底,他大声对衙役呵斥道:“没吃饭吗?给本官用力地拉!”
呵斥声回荡在整个大理寺。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千里辙咬着压根稳住气息,抬起眼皮看了余黔一眼,眸中平谷无波。
极大外力的拉扯,让他素日执笔书赅的手霎时变得青紫肿胀。
他自嘲的想,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随即又转念一想,罢了,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算是留着一双手又有何用。
巨大的疼痛淹没了他的身体,此时他还有分出其他的精力想。
怪不得常人说十指连心,原来是这般的痛。
他闷咳几声,止住喉口的痒意,听着余黔暴跳如雷的声音,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余黔的目光本就一直锁在千里辙的面上,此刻见他竟然轻笑了起来,怒火中烧的冲下来,抬脚狠踹了他一脚。
“刁民,还敢笑?本官必要狠狠地惩治你。”
千里辙像一片破败的落叶,被踹倒在地上。
他若无其事地用早已痛到毫无知觉的双手撑起身,用衣袖将嘴角的血迹擦拭掉,脊背挺直的跪着。
好似刚才的事情不复存在。
余黔见他淡然的面容,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转头吩咐道:“来人,上烙刑。”
毁了他的面皮,看他能不能如此泰然处之。
腹部的痛意逐渐袭来,冷汗浸湿了千里卿的脊背,他仰起头,冷冷瞥了一眼,唇角抿紧。
“圣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过大堂。
千里卿察觉到身上一轻,垂眼看到刚还向他施刑的衙役,此时正俯首跪地。
而余黔等人也快走几步到殿前跪地迎接。
“恭迎陛下,陛下圣安。”
因此众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千里卿从受刑到现在都未曾曲下的脊梁,在听到那声“皇上驾到”时,竟微晃了一下。
他一向仰起的头颅也缓缓伏在地上。
“免礼。”邰音看着殿内垂伏的脑袋,随意抬下手。
她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身上。
男子身形消瘦,头埋得很低,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应该是个清俊的男子。
突然她瞧见男子交叠在地的双手,青黑一片,关节肿胀得像发面馒头,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身旁的梭子。
邰音心下一紧。
虽说千里辙被累罪,但好歹也是为民的好官,若此时传出他被动用私刑,民间该怎么编排她?
“谁准你用刑了?”她几步走到余黔面前,将他踹翻在地,呵斥道。
余黔没有想到陛下会因动用私刑而龙颜大怒。
他一愣,复又爬到邰音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微臣怀疑千里辙知情藏匿,可是他的嘴实在是太硬,微臣……微臣只能略施小惩,撬开他的嘴。”
“微臣只是想要尽快结案,为陛下排忧解难。”
邰音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说辞,顿时气笑了。
“朕还不知余爱卿如此替朕着想,朕是不是还得给余爱卿封个丞相当当?”
余黔听到此番话,便知圣上已是怒火万丈,忙不迭磕头,“微臣不敢,求皇上息怒。”
脚边不断传来的磕头声,令她听的烦躁,她素手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