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刚落, 他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抽离。
男子已经离开了。
李顺撑着地起身, 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 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捡起宫灯,就连滚带爬地跑回宫。
等他仓皇跑回到宫门口时,上午那位宫侍跨步拦住他,询问他额头上的青紫是如何弄得。
幸好在回来的途中,他早以想好腹稿。
只说了一句自己磕到石头就给搪塞过去。
宫中的灯还未熄,宁神香的味道扑鼻而来,李顺闻着安宁香的香气,双腿一软,这才从命悬一线的余劲中缓了过来。
他勉力稳住身形,踉踉跄跄的跑向殿中。
殿中的宫灯拢着光热,将男子欣长的身影照得很长。
男子立在书案前,题笔练字。
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如游龙一般,可若细细看来,就能发现每个字的收势都带着几分飘。
柏北呈烦躁的搁下笔,抬手松了松领口,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今日之事,如何也也睡不了。
想着自己左右也睡不着,就索性起身练字平复一下心境,边练边等李顺的消息。
可这哪是光练字就能平复的事?
他皱着眉,焦躁的心绪蔓延到他的全身,这李顺怎地出去一趟去了这么久?
还未等他深思,身后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到这步子,他便知是李顺回来。
做什么事都毛手毛脚,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开口正欲训斥一番,落眼就看到了来人额头上好大一块青紫,那淤血黑得有些骇人。
“让你出门找一下人,你怎么搞成这样?”
他的声音淡淡,话语中的斥责分明。
李顺听到这番话,生怕主子担心自己无用,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惊魂未定的说:“奴才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让奴才把这封信交给主子。”
柏北呈见他说话还着颤,犹疑地伸手接过信。
信件逐渐展开。
他刚还和缓的脸色顿时面沉如水。
李顺缩着脖子,见主子拧着眉收起信件,对他冷声问道:“可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
赶忙摇头否认:“没有,奴才胆小,不敢看。”
柏北呈胸膛起伏不定,视线紧紧地盯着李顺,见他的神情并未说谎,随即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不消一会儿,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昭乐宫的事先搁置吧。”
说罢,状似随意地补了句,“如今我是你的主子。刚才之事,你应当晓得怎么做吧?”
虽然是反问,可这言语中的威胁赫赫。
李顺一听这话,就自己知道表忠心的时候到了,连忙重重地磕了两下头,忍着额头的剧痛,龇牙咧嘴地应道:“奴才明白,奴才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他的额头本就青紫,经过刚才就那几下重击,现下更是惨不忍睹,而且脸上还沾着灰尘,一块儿白一块黑,就跟街边脏乱的乞儿没什么两样。
柏北呈嫌弃地撇过眼,自己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而月儿只把他困在了宫中,对他身边的宫侍却是不管的。
如今他需要一双“眼睛”。
尽管这双眼睛有些“浑浊不堪”。
“退下吧。”
“喏。”
屋内重新回归寂静,柏北呈浑身如泄力一般摊在椅子上,眸光晦涩难懂。
昏黄的灯光,睫羽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他无意识收紧手中的信件。
他的“好皇弟”竟然能找到他身边的人,还让自己出宫与其相聚。
这信中的什么兄友弟恭,血亲之情。
若是他人,自己还是会相信一点皇家温情,可若是放在他的二皇弟身上,他是一个字的都不会相信。
只不过柏北允为何会李顺是他的贴身太监,还有……为何他在信中如此笃定,说他能够毁掉“大启朝命数”。
随即是想到了什么,柏北呈轻笑出声。
若是柏北允手中真握着月儿的把柄,应该早就“揭竿”直捣皇城,而不是专门在信中告知他。
他这个皇弟,难道认为他是稚儿,看到信中之事,便会不加思考便慌乱到失了分寸,贸然出宫与会面?
真是愚蠢的可笑。
柏北呈神情淡淡,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思绪不由自主想到今晨之事。
如今自己便是想出宫,也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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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大启朝的臣民如何也没有想到,多年缉拿的头号逃犯竟宿在皇城内最繁华街道的客栈里。
“主子安。”
来人足尖轻点,从窗柩跃了进来,单膝行礼。
“都办好了?冗余。”
座上男子斜眉入鬓,黑眸沉沉,开口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丝暗哑,细究之下,还能察觉出男子的气息亦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