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裂云山庄,告别周秋阳时两人才消停。
马车朝着镇口方向缓缓而去,周秋阳立在大门前目送他们,直到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去,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大门外的周远山。
“父亲?”
周远山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道:“停歇了二十三年的风终要再掀巨浪。”
桐川郊外的官道上。
马车回到了去往江南珑桑的方向,驾车驭马的依然是傅千华。
“小昭,坐要有坐相。”静坐在颠簸马车中闭目养神的虞彻寒淡淡道。
谭昭在养伤期间尝到了甜头,伤好了之后怎么也不肯一个人老实坐着,不是靠着虞彻寒就是干脆坐在虞彻寒的怀里。
“我有好好坐啊。”谭昭心安理得地靠在虞彻寒身上,手里握着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地往漆黑的剑鞘上刻字。
虞彻寒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歪在自己怀里的人,“为何要在剑鞘上刻字?”
“因为这是我的剑呀。”谭昭在剑鞘上刻完一个字后紧接着又再刻了一个字。
虞彻寒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刻,直到他看出了谭昭在剑鞘刻出的第二个字,“……那又为何要再刻一个‘寒’字?”
谭昭心满意足地看着剑鞘上刻着的‘昭’和‘寒’,道:“这把破军剑是我和师傅的,当然要刻我和师傅的名字。”
“这是你的剑。”
“我的就是师傅的。”谭昭头也没抬地道。
马车里静默一会儿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嗯?
谭昭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虞彻寒笑意未收的嘴角,“师傅在笑什么?”
虞彻寒抬手拂开落在谭昭嘴角上的一缕发丝,淡声道:“孩子心性。”
“……我很快就十八了。”
“未及弱冠。”虞彻寒缓缓阖上眼闭目养神,“还是个孩子。”
谭昭闻言忽然抿紧了唇,对于少年而言有些太过漂亮的面孔透着孩子耍脾气般的倔,很难得地用一种不悦的表情和眼神看着虞彻寒。
这是谭昭一直感到非常矛盾的地方,他很享受虞彻寒对他的纵容和宠爱,尽管那很多时候都是出于他还是个孩子亦或是他是虞彻寒唯一的弟子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虞彻寒而言是不同的,但这份不同与他心里渴求的那份不同是不一样的。
虞彻寒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落在自己脸上的,明明没有实物,却仿佛有着无比炽热温度的视线。
那让他忍不住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只一眼,他撞进了少年眼底翻江倒海般的疯狂和占有。
少年仍是那副孩子闹脾气般带着点天真的表情,望着虞彻寒的眼里却像藏着整个世界的野心。
在这样的眼神下,没有人能保持内心的平静,就算是虞彻寒也一样。
谭昭定定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有着虞彻寒无法回避的东西,“师傅不能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我长大了也不能。”
第21章
离开桐川的第六日,珑桑已经近在眼前了。
马车停在距离珑桑百里外,明月高挂,月华如水。
幽静黑暗的林间燃着火堆,虞彻寒坐在火堆旁,谭昭侧身枕着他的大腿睡得香甜,傅千华就坐在虞彻寒的对面,脚边还放着一小堆干树枝。
大燕早已入了冬,虽还未下雪,但已经能感受到寒冷,尤其是在这样的深夜。
傅千华望着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的火堆,又往里丢了些干树枝,“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好像没那么冷。”
虞彻寒微微转过头,把从谭昭身上滑落的薄毯盖好,而后淡淡道:“扶曲江以南的冬天并不似内陆严寒。”
“唉,是啊,一不小心我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傅千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视线从火堆上缓缓移到谭昭睡颜恬静的脸上,“……如果是为了藏宝图,找他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在他身上吧?”
他这话题转得很有意思,有意思到如果谭昭醒着,很大可能会问他:什么图?谁身上?
虞彻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傅千华:“……也是,他知道的未必比我们多……唉,我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才不相信这小子什么也不知道。”
以在裂云山庄打探到消息来看,宿影教当年会被围剿是因为教主林逍影拿到了一张藏宝图,若真是如传闻般,藏宝图所指的是一个能填满十个大燕国库的巨大宝藏,这分量确实值得很多人趋之若鹜。
宝藏可比虚缈的道义更容易驱动人心。
如果秀娘没有说谎,闯入天禅宗并掳走谭昭的人真的是宿影教,他们带走谭昭的目的,是否和其他几路也对谭昭虎视眈眈的人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