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起身喝口水，但是害怕惊动睡在外侧的余承厉，所以一直在忍耐着。
“咕咚。”安静到极致的夜里，咽口水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温年不管翻身或者转头去看余承厉的表情，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观看他的反应。
眼角的余光到底有限，但是他却忘了自己夜盲，即便是看的眼睛都疼了，还是看不到一点除了黑暗之外的东西。
口里的干渴感越来越重，温年只要轻轻动一下胳膊，或者是喊一声睡着的余承厉，就能有人把适口的水捧到嘴边。
可他没有，他心疼余承厉，所以此刻不愿他的清梦。
事到如今他也不恼，哪怕陆回从他身上取了很多血，他也没有说过陆回的一句坏话，只没事就喜欢缠着余承厉玩耍。
“醒了？渴不渴？今天晚上吃的那一道盐水江鸭我吃的时候就觉得咸。”身边响起余承厉的声音，还有他起身时掀开被子的声音，趿着鞋子走路的声音，离得有些远，不过屋子里安静，细弱水流被倒进杯子里的声音，都一清二楚，一丝不落的传进温年的耳朵。
温年在黑暗里笑的幸福极了。
那种仿佛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的璀璨笑容，宛如一个小小的火星子，然而不过一瞬间，星星之火便已燎原。
余承厉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早就知道温年已经醒了，不过温年一直躺着没有动，他也就跟着在哪儿装睡。
知道温年有夜盲，余承厉也乐的睁着眼看温年的动静。
温年醒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看完之后不得不承认的是略有些心酸的事情。
小傻子长大了，会体谅人了。
其实余承厉一点儿也不希望温年长大，不希望他知道江湖上的黑暗与人心险恶。
温年夜盲，在黑暗里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余承厉没有在屋子里点灯，因为不需要，在夜里，他就是温年的眼睛。
……
他让余承厉带他去看庙会时漫天的孔明灯，去看灯火阑珊时，山下村庄的万家灯火，去看冬雪藏竹，红梅初雪……
“今日想去看什么？”
余承厉抱着温年，慢慢的往山下走。
温年被包裹在一件猩红的大氅里，边上有一圈白毛，衬的他的脸极小，似乎还不及余承厉的巴掌大。
温年看着余承厉的下颌，他的下颌很光洁，看不见什么胡渣，因为温年不喜的缘故，所以他刮的很勤快。
温年在余承厉的怀里动了动，想要把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摸摸余承厉的脸。
但温年一动，余承厉就把温年的身上的大氅裹的更紧。
废了老半天劲儿才挣开一点点缝隙的温年：……
伸手吃豆腐未果的温小年吧啧吧啧嘴，算了算了，老攻这么关心自己，给他个面子！
其实主要是没力气挣脱开余承厉的束缚……
还安慰自己安慰的好衣冠堂皇。
温年抬眼看了看山下：“咱们去看上次卖我们糖人的那个老爷爷？冬天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意怎么样。”
余承厉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没有？”
温年脑海里转了转，沉吟半刻：“还想吃天香楼的八宝鸭和胭脂雀舌。”
这两道才可是天香楼的招牌菜，温年最喜欢，那一段时间温年整日整日的吃药，食不下咽，余承厉就从天香楼买来了八宝鸭和胭脂雀舌。
温年都不用哄了，自己哼哧哼哧的把余承厉带回来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也幸亏余承厉不是一般人，还算是小有资产，家中富贵，后来到了江湖上也做过不少好事，捉拿过几个逃亡在外的恶徒，换了换来的悬赏金够他好吃好喝的过半辈子。
天香楼的东西贵，不过余承厉看温年喜欢，就天天给他买。
现在温年的病有了起色，余承厉就带着温年出来玩儿。
外面正是寒冬，没什么好玩的，不过赶巧了上回上元节有庙会，余承厉带着温年玩儿的欢快。
估计是上一次的回忆太过美好，温年对于山下的景色念念不忘了许久，央了余承厉好久，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暖乎乎的，余承厉才敢放心带他出来。
温年很久没有下山，铺一下山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金丝雀，可劲儿的在集市上扑腾。
也正是巧了，今日是红集，街上都是出来做生意的小摊小贩，就连那些平日里只开半扇店门的铺子，现在也是门户大开，广迎来客。
温年去找了那一对买糖葫芦和糖人儿的老夫妻，从他们手上买了不少吃的，今日红集，老夫妻除了糖葫芦和糖人儿还卖一包一包做好了的糖果子。
余承厉跟在温年后面大包小包的拎着，任由他在集市上撒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