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此难堪。
大儿子是个人**，做得第一单生意是把自己弟弟卖了。
至此以后，周鸣也不再出现在夫妻俩生活里，几乎连消息都没有。只在周舟刚上高中的时候，家里接到了一位警官的电话，周鸣自首，数项罪名并罚，已经被逮捕了。
警官在电话里问，“家里人要不要来见见？”
邹丽娟心如刀割。周渡小小的脸晃在眼前，她又恨又愧，哽咽着说：“不见。”
周鸣被捕后，毫无保留将自己犯罪事实交代了。令办案警官惊讶的是，涉事的人口贩卖团伙早在几年前就全部被抓了，只不过那时周鸣已离开此团伙多年，故而根本没查到他身上。可他多年后竟自首。
当年犯罪团伙被抓时，警官们已经追踪过失踪儿童跟妇女，可是毕竟已经过了多年，被拐妇女找回大半，儿童却鲜少能找回来。办案民警当时就联系过周家伟跟邹丽娟。
周家伟回想那时候办案警官的话，哽咽着说：“我们才知道，渡渡跟其他三个孩子当年被那几个人转运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整辆车都翻到了山沟里……那些人不敢报警，也不敢送医院，就这样……跑了……留他们几个孩子在大山里……死活都不知道……”
有名有姓被卖出去，还能有迹可循，这个意外，让周渡，彻底不知所踪。
周舟猩红着双眼，在已经揭开的痛苦事实之下又狠狠剖一刀，说不清是恨还是痛，“你们庆幸的，是不是？”
周家伟跟邹丽娟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舟。
他在说，“你们”。
邹丽娟无法深究周舟这里的“你们”是什么深意，甚至慌张又苍凉地想，他也准备要离开这个家，再也不要他们这对自私的父母了吗？
“周渡被卖了，家里少了一个人，周鸣也还清了债。自从以后你们的生活的确在越变越好，至少在某一个时间，你们庆幸过的是不是？”
为什么没有马上报警，为什么没有不留余地地寻找。周舟此刻毫不犹豫地揭开了他们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念头：周渡的父母兄弟在潜意识放任了周渡的离开。周舟，也许真忘了，也许假装忘了。但明面上，他不提起周渡这个人了。周家伟、邹丽娟也就自我欺骗地跟着隐藏起来。
甚至还安慰着自己：找过了，不见了，尽力了，家里还有一个孩子要顾，没办法了。
周家伟、邹丽娟无疑是爱孩子的。可是这份爱充满着无能为力。在挣扎的生活面前，他们心照不宣，自私且痛苦地将这个人，这段记忆尘封起来。
过往是一道虬结狰狞的伤疤，望着已经愈合，其实慢慢划开，内里依旧是鲜血淋漓。
第63章 周渡
不知何时，周舟已经坐在了地上。他混沌回忆着以前，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片段闪过脑海。是宋开心，没见过的宋开心。双眼炯炯有神，嬉笑嗔怒都含在那双眼里。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嘻嘻地递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礼品盒，还歪着脑袋说：“这可是我连续两个月周末都在肯德基打工才得来的！好好珍惜！”
“给你买的羽绒服，白色的，今年冬天不要穿那件旧的啦。”
“不要太感动哦～请我吃红薯吧，要大的！”
周舟妄图想得再清楚些，可有人在用斧子敲他的头，一下一下，使他头疼欲裂。他下意识整个人蜷缩着，缓解这钻心的疼。呼吸渐渐急促，腹部一阵痉挛的恶心，他侧倒在地呕吐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可停不下来，像是有人从他嗓间伸进手去，要把他过往十几年的无忧快乐都掏尽。
周家伟跟邹丽娟吓坏了，惊慌失措打开门要叫救护车。
宋开心这才得以进门，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凭本能找周舟，几秒后从邹丽娟的哭喊中明白过来什么，他猛然扑到周舟身上，不敢碰，只能摸索着，小声小声呼喊：“周舟，周舟，周舟。别吓我，别吓开心……”
他喊着喊着就哭了。呜呜咽咽，害怕得像个小动物。
周舟恍惚间看到了宋开心在哭，他不想让他哭，于是在艰难的干呕中一把攥住了宋开心的手。
宋开心在惊慌失措中奇迹般安静下来，吸了吸鼻子，忍着眼里的泪水，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救护车摇着刺耳的警报声而来，一番折腾忙乱，又摇着警报声渐行渐远。周舟在剧烈的呕吐后，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半梦半醒之间，在吵闹的医疗机器的报警声中，他竟从天边听来一声呢喃。
有谁在叫他。
……
“渡渡，渡渡。”
周舟侧躺在他边上，把脚都塞在他膝窝下，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
“渡渡，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