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轻声对贾斯汀说“走吧”。
两人算不上十分熟悉的朋友,但与一年前在异国相识的同学偶遇还是令彼此倍感亲切。边走边互相询问了过去一年彼此的状况,还有当时共识的几个其他同学的去向,大家还真是如小鸟般各奔东西。
走到大堂时,伊莎贝问:“你呆到什么时候?”
“我周日的飞机,后天的再后面一天。”贾斯汀眼珠转了转,今天周四,周日应该怎么说,还是不太知道。
伊莎贝忍俊不禁。看着精英世故外表包装得滴水不漏的 snobby consultant势力、自命不凡的咨询顾问,在普通话上如幼童般笨拙,觉得特别亲切。以前的“陈老板”也会在想说普通话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着急的直转眼珠。
“那是大后天。”
伊莎贝停了一会儿。就在这几秒,十二月的夜风吹起她脸颊旁的发丝,她继续说:“今天太晚了,周六我请你吃饭吧,欢迎你来大陆。周六你不工作吧?”
贾斯汀脑子里出现文森特的公鸭嗓“周六系周五 plus”,马上把他的浮出大头按下去,接道:“不工作,客户都不上班了,我们还忙什么。”
两人在写字楼门口道别,贾斯汀看伊莎贝坐上出租车回家,自己才打车回酒店。
重逢伊莎贝让贾斯汀感到精神振奋。
她像一颗掉进大海的珍珠,他以为会随时间沉到深海底,却在不经意间发现,那颗珍珠居然浮回了海面,并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次,他不会再让她走掉。
他像找回心爱玩具的孩子,抱着电脑,满意地出了口气。
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繁华的街道、商业体、熙攘的人群,提前装点起的圣诞灯光。这里充满生机,一切都高速发展变化着,仿佛回去香港一个月之后再回来,这里又会发生很多变化,让他跟不上。和香港给他的观感不一样。
他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然而也就是一会儿之后,他思绪又跳到伊莎贝那里:她邀请我单独吃饭?代表什么?是对老同学的客气还是 ask me out for dinner西方约会文化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后文有详细介绍?
他拿出手机想找查尔斯,手机却显示电量只剩 2%。他只好问司机:“你好,请问有没有‘尿袋’?”
司机是个本地中年女人,听到之后神情异样从后视镜看看他,觉得自己听错了,问:“什么?”
“请问有没有‘尿袋’?”贾斯汀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特意把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
司机接着叽里哇啦说了一通,贾斯汀一句都没听懂,心想,不就要个“尿袋”,不给就不给,干嘛这么激动啊。
第5章 香港有句话叫“一身蚁”,意思是惹祸上身,一身麻烦
一年多前,认识伊莎贝是在研究生的一次同学组织的轰趴上。
那天是在一个中国同学租的房子里,所以来了好多大陆学生,其中一部分来庆祝成功通过学生代表的面试。艾瑞克就是那“一部分”中的一员,他和贾斯汀同专业,非把贾斯汀拉来了。
当天正好是 ,host 准备了狗狗贴纸让每个单身的同学贴在胸前。
没有人认真地介绍大家,所以他只知道她叫伊莎贝和她单身,甚至连她姓什么、学什么专业都不知。“这又怎么能说是认识呢”,他这样嘲笑自己。 注意到她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有一头生命力极强的浓密乌发,像缎子披在背后。虽是黑发,不知怎么,仔细看时却闪着点点浓郁的墨蓝绿色,像电影《海王》里海底公主湄拉身上的鳞片。想再看个究竟时,颜色又消失,难以捉摸。
贾斯汀小时候听家里佣人说,毛发和主人一样脾气,又硬又多的头发代表这人性格又硬又倔。
难道是久居英国,对发际线和发量格外在意,所以才被别人的头发吸引?在卫生间对镜子看着自己还顽强的头发,他心里想。
大家围坐在地毯上玩卡片游戏。他不好意思坐在伊莎贝旁边,只挑了个对面的位置方便多偷眼看她。
她恰好坐在一盏筒灯下,光线自她头顶倾泄下来,让她毫发毕现。头发被染成暖黄色,每根睫毛尖也都黄茸茸的。穿着无袖背心,露出的小臂却光洁似白玉雕成,没有丝毫汗毛。
真是优秀的天赋。
至于玩游戏的天赋,看来她是没有的。一个年轻人都喜欢玩的游戏,她却一直输,每次输了就耸耸肩吐一下舌头。不过所幸的是,为了互转独资,大家留了联络方式。
但大家还正在兴头上,贾斯汀也还没找到机会和她搭话,伊莎贝却说要先走了。
瘦小的她套上一件卫衣,背起一个和身材不相衬的大书包,跳着脚穿上门口的运动鞋,和大家挥手道别。 当晚,贾斯汀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