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界不在乎,因为下一茬更优良更强大的基因,已经长大。伊莎贝从前就是这下一茬其中的一员,而且是最激进的那一小撮。现实就是这样,每年有一千多万绿油油的应届毕业生,像刚出流水线的新产品,bigger, smarter, stronger, 生生不息。但不管性别成长经历教育背景三观五官,进入这个规则后的生活都是一个模式。可怕的是,我们是那么懵懂无意识地走入了这场阴谋,成为了共谋者。
也有清醒者如老朱。她在现实的毒打中早已放弃当大师改变世界的星辰大海,她看透规则,转而用三宅一生和大奔武装自己。看似明哲保身,入世成功,但也成了她最看不上的这场阴谋的纵容和利用者。可是她没得选。对她而言,坚持只接所谓“有价值”的项目,抵不上让公司员工都能养家糊口的价值大。
我们的生活是为了什么?
仔细想想,得到的是真的吗?收获难道不是被掠的前提吗?
在你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没来得及进行独立思考时,又有振聋发聩的声音告诉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不够拼。
为什么只有一条赛道,所有人要变成一个样子?谁规定了那个样子就是成功的样子?做这个规定的人安的什么心?
那么,我们可以从一开始就避开这个死循环吗?我们有力量不纵身跳入这个漩涡吗?我们能在有面包果腹的时候就感觉到生活的幸福感吗?能一直满足于此吗?或者,能参与社会和角逐但不受伤不被控制吗?
活一生的意义是什么?
很多人会说,开心快乐才是人生的意义。
但就像那个著名的辩题—肉身不复存在,不用去经历痛苦折磨,而是不断给大脑电波以产生快乐的感觉,你愿意吗?
很多人不愿意,因为那样的快乐也没有意义。
在我们这个并不依赖宗教的国家,这个问题也许只有去哲学中寻找可能合适的答案,如果不是没有任何合适的答案的话。
如果永无止境地追问一切价值何在,或许会陷入虚无主义的深渊。那么也许存在主义的积极美好很适用。它认为人生生而不具备意义,当有内容填进来的时候,才有了意义,所有的经历构成了你人生的意义。
它还认为人拥有无限的自由,不管你在经历何种桎梏,你至少能决定用何种态度去面对。
如果如海德格尔所说,人只有在面对死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生的真谛,所谓向死而生,倒是真的能找到佐证—黛娜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希望能留下后代,老华侨在回不去的家乡建代表自己的村子,希望永远不被遗忘。
以前的伊莎贝,认为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帮助 A 司实现更多商业成功,达到更高的销售额是至高无上的使命,也是自己存在的价值。但是在生命的尽头,这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好笑的一件事呢?
那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现在她想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呢?
她问了自己这个巨大的问题,然后闭上眼睛。但奇怪的是黑暗中很快出现一个声音: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让世界更好.
这个回答更巨大和空泛,仿佛“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一般。
但是在最近每天去文森特公司和项目团队一起工作的时候,好像能在角角落落为这个空泛的口号找到落脚点和注脚。
她想做的—让教育改变更多像她一样的人的命运;她能做的—运用设计思维和她的技能与团队一起分析和拆解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这个复杂问题;她的价值观—做为 ENFJ“帮助、启发他人取得成就并造福整个世界”—所有 narrative故事、叙事都在这件事上完美地融合了。
所以,对贾斯汀举荐她的这份好意,她是十分感激的。
虽然她曾很偏见地认为,人生的意义这种问题无法和贾斯汀讨论,因为他比一般人多了选择。进和退都有空间。
但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可能做出更反应内心深处的选择吧,也就是他现在的选择。
和存在主义的理论一致的是,他不以“生”而决定自己的性质,而是通过选择并承担选择的后果来塑造自我。
伊莎贝又想到他说过的那句话“The real courage is the guts to be yourself, your true self, under any circumstances.真正的勇气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做真实的自己。”
在如此的社会环境里,做一个 real self,真的是一件太难的事了。
阿文曾提出过异议说,他有什么可不敢的,即使一败涂地大不了回归家族嘛,还能与他哥哥一争家产。
伊莎贝对贾斯汀家具体的财产情况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但略微分析就知道其实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