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涧应了声,便往主殿去。
殿外有弟子看守,长涧换回自己的脸,到了殿前却没进去,站在门边听里头说话。
尽生花在说:“该说的我已说完,那日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无论再重复几遍,这都是事实。长涧为护众人,至今昏迷不醒,仙门不能因为他天赋是一等一,修为进展快,就以此等恶意怀疑他。”
另有人道:“是,我们自然不会因传言断案。可如今不是我们信不信的问题,是山下人、天下人信不信。尽生花,我们需要你拿出证据证明,你们是清白的。”
尽生花冷笑:“何时清白还需要证明了?”
长涧听他们在里头吵架,隐约猜到几个点。
一,那夜诡异的画名叫血图,可以吸收人的血气化作灵力,为人所用。
二,那夜村中有人不在,第二日回村发现村中人死去,因而怀疑泰元宗害死了他们。
三,现在整个修真界都认为泰元宗手持血图是为了供养长涧。
长涧气不打一处来,硬生生忍下了。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交出血图,让长涧接受剩余宗门的讯问,等证明了他清白,泰元宗自然也就无碍。”
“我师弟光明磊落,交出血图可以,交出长涧不行。”
里头还欲争吵。
长涧从门外探出头,笑嘻嘻道:“不就是走一趟审讯嘛,师姐,清者自清,我随他们去便是,你别生气了。”
寇褚弹起来:“不是让你别出门吗?”
“该听的都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涧眼睛亮亮的,他微扬起下巴,真像了只花孔雀,“我是仙门第一天才,就叫这群人好好瞧瞧,这名头可不是什么邪魔外道的手段能够沾惹的。”
几大宗门定下在两日后,将血
图交出,同一日,在泰元宗山门前,由宗门联合讯问长涧,验明他道心。
两日后,长涧大马金刀坐在山门前石阶上,霁秋搁在阶上,卡在几道台阶之间。
身前乌泱泱的人,全是想来看他受审的。但他们离得那么远,离长涧十万八千里,人挤人挤向下一条长阶,连长涧长什么样都未必看得清。
时辰已至。
长涧等了片刻,没等到师姐说话。
底下私语声渐起。
长涧又等了片刻,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尽生花与许乌面色苍白,尽生花的声音几乎颤抖。
“血图被盗了。”
长涧一怔。
那一刻他心想:狗老天想害死我吧。
拿不出血图,众人的情绪随之达到顶峰。
长涧在原地呆呆地与尽生花和许乌对望,随后在心中沧桑一叹,回身朝赶来的几大宗门高声道:“血图被盗,审讯亦可进行。诸位前辈,长涧在此。”
“什么被盗,分明是你们不想拿出来!得了好处,怎么舍得丢弃!”
“就是就是,你年纪轻轻臻至化神,有此等捷径,谁会假手于人!”
吵闹声逐渐大起来。
宗门中亦有人道:“今日情形,不适合继续审讯,延期如何?”
长涧说:“不可。审讯与血图无关,没有血图便不能审讯了吗?我不同意。”
两方相持不下。
人群中不知何人混迹其中,竟趁长涧与其他宗门争执之际朝他出手。
那一招分两式,长涧分心接下一式,还有第二式叫他没留心防住,落在他左脸侧颊上,立刻就见了血。
长涧伸指一抹,血珠便沾在他手上。
霁秋立刻落在他手中。
底下人惊呼:“怎么,你还想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长涧笑吟吟道:“怎会?”
他扬手在身前立下剑阵,“人不伤我我不伤人,今日谁敢对我动手,便试试这剑阵威力。”
审讯进行不下去,长涧自己气恼地转身上山。
其他宗门派出弟子日夜看守,生怕长涧就此逃跑,也怕有人潜入泰元宗对长涧动手。
长涧日日待在寝舍中,展开神识听山下人怎么骂他,怎么骂泰元宗。
起初在寇褚来看望他时,长涧还会朝他抱怨,说:“这群人简直就是没事找事,他们嫉妒我的天资,不惜给我扣上这种罪名。”
他说:“卑鄙!无耻!”
其他师兄师姐来看他,他便装乖卖巧,说:“别听他们说瞎话,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师弟,大家都知道的!”
但后来愈加沉默的人不是寇褚,不是尽生花也不是许乌,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
是长涧。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他受尽赞誉出生,享遍祝福成长,他行在光底下,耀眼更甚太阳。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在乎。
尽生花为他提来一盒精致的点心时,长涧正撑着下巴在看池塘里的两只红鲤,他抛着手里的饵食,心思还放在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