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冷无忌手中接过酒,一口气喝下小半坛,她以前从来不喝酒,不过一下子喝了那么多,也没有什么感觉,似乎再喝多少都不会醉。
冷无忌便接过她手中的酒坛将剩余的酒一气喝下,然后扬手将酒坛子扔入大海中。于是酒坛便载浮载沉地在海中漂荡,陆月雪说:“你说它能漂到哪里去?会不会漂到对岸?”
冷无忌看了一会儿笑了笑:“哪里都漂不去,漂来漂去,还是在原地打转。”
两人相视一笑,陆月雪说:“这山上好冷清啊!”
“是啊!自从我做了魔道之主后,这山上的魔物就越来越少,大家都走了,过几天就走一个,过几天就走一个,慢慢地,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也走过,只不过现在已经无处可去,只好回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才是我的家,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无论走到哪里,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陆月雪便笑道:“可是我不喜欢这样,这里离昆仑山太远了,你住在这里,就会离我很远。”
冷无忌注视着她:“我并不觉得远,总觉得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你就算是在天边,好象也近在咫尺,离我不远的地方。”
陆月雪想了想:“但是我却觉得不满足,我喜欢近一些,再近一些,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把落霞山搬走吧,搬到昆仑山附近去,这样,你的家在落霞山,我的家在昆仑山,两座山离得近了,我们也就离得近了。”
冷无忌失笑:“这倒也说得是,那我们就把落霞山搬到昆仑山去吧!”
两人沿着山路到了迦楼罗如意珠前,冷无忌指了指如意珠:“这珠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上来的,父亲说如果拿走了珠子,阴气就会弥满天地。”
“阴气弥满天地,与我们又有何干?”陆月雪笑说,她飞身到如意珠旁,一探手便将如意珠摘了下来,一时之间,大地震动,海浪咆哮,天空中云层翻腾,两人正在四处张望,忽见一丝日影从云气中透了下来。
陆月雪笑了笑:“看来你义父骗了你,拿走如意珠的结果竟然是趋散了阴气。”
冷无忌也笑了:“也未必是骗我,阴气散开了,当然弥满了天地。”
两人默诵咒语,将落霞山托起,一路向着昆仑而去。到了昆仑主峰附近,找了一处山谷,将落霞山放下。陆月雪笑说:“这回就近了,用不着再去那么远的地方找你。”
冷无忌轻叹:“其实近不近又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也不会再找我了。”
陆月雪托着腮发了会儿呆,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她说:“你知不知道,根本就没有水风清,二十年前,你所遇到的水风清就是我。”
冷无忌一笑:“我本来不明白,在见到你的瞬间,我却明白了一切。”
他将一把剑递到陆月雪的手中:“这把剑,你扔入南海之底,我还是替你捡了回来,我总觉得你应该用这把剑来使出无色神剑,我还记得二十年前,你在无色宫中砍剑的情形,这剑是我们找出来的最后一把。”
陆月雪接过剑,轻轻一挥,剑气如同碧芒般清晰可见。她抬起头,见冷无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象是曾经的许多日夜。她便笑了笑:“你还有什么话说?”
冷无忌也笑了笑:“没有。”
陆月雪心里又是一阵悲伤,她低下头,将剑向前刺去,剑锋进入血肉的感觉,真实地如同她并没有用剑,是用自己的手指刺进去。
她想,难道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这一刻吗?
撤回宝剑,剑锋仍然一碧如洗,这剑极佳,杀人不见血。
她抱起冷无忌的尸体,想起二师姐在临死前的神情,她想,其实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如果两人能够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会觉得幸福吧?
脚下便是落霞山侧的悬崖,陆月雪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向着天空,拼着全身的力气,将无色神剑发了出去,这剑是来自无色天,现在物归原主,再还给无色天。这世间本不需要什么无色神剑,其实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孟婆婆说过,今生的际遇,都是因为前世的积业。那么今生的积业,是不是可以注定来世的际遇?
她低头看了看冷无忌的面颊,那么苍白有如玉石般的脸,他身上的红衣服不仅能遮掩别人的血,也一样能够遮掩住自己的血。
她轻轻一笑,心里豁然开朗,纵身从崖上跃下,幸福的感觉如潮水而至。也许人类渺小,不得不挣扎于宿命的夹缝中,但陆月雪却不再觉得悲哀,世事并非如此绝望,她知道有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