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笙远远地生了一堆火,生完了火,也一转眼便不见了。我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清儿默不作声,只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话。那一天晚上,她说了许多话,包括她的父亲。她说她的父亲是峨眉派的剑仙,才说了几个字,眼圈就是一红。后来,她忽然又笑了,说:“你知道吗,我原来是有未婚夫的,在遇见你以前就有了。”
我便也笑笑说:“我知道啊,不是那个胡玄风吗?他到哪里去了?我本以为他是去找你了。”
清儿出了会儿神,低声说:“我说的不是他,是另一个。”
我皱了皱眉,心里不快:“你到底有几个未婚夫啊?”
清儿用手托着颊,“其实也不多,每一生都有一个。”
我愣了愣,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习惯了清儿说各种稀奇古怪的话,便也不再追问。后来她说:“你吹有所思给我听吧!”
我便捡了片树叶吹有所思,一直吹到天亮。
清儿靠着我睡着了,我觉得她脸色惨淡,即使在睡梦中也忧心忡忡。我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的双手冰冷。此时,明月西沉,我忽地想起今天已经是阴历十四。明日便是阴历十五,明日,我必须得进血食,以抵抗太阴之力。可是,我还能坦然地吸人的鲜血吗?若是让清儿看到这一幕,她是否不再能接受。
我忽然便怅然若失,我到底是个魔道中人,而清儿,她是无色宫主,正道的表率。原来前途是如此渺茫,希望如同镜花水月般地不真实。其实明知未来必然是让人冷彻心扉地绝望,我又何必自欺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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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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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清儿,你为什么不刺呢?”
“师傅,我怕刺伤了您。”
“怕什么?无色神剑是伤人的利器,你怕刺伤了人,就永远也练不成。”
“可是,您又不是坏人,您是我师傅啊,我又怎么能真地刺您?”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多顾忌,师傅教你忘情无欲,你忘记了吗?如果再不刺,师傅就生气了。”
水风清迟疑了一下,用力一剑刺出去,剑尖忽地一偏,从师傅的身边斜斜地掠了过去。她颓然弃剑:“师傅,我还是不行。”
白衣中年女人微微一笑:“清儿,你心里总是有所挂碍,因为师傅是师傅,就有了一念之仁,所以永远都不能发挥无色神剑最大的威力。”
水风清垂下头:“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白衣女人轻叹一声:“清儿,你千万要记住,无所挂碍,方能无所恐怖,世上万般情爱皆是幻像,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堪破了世情,无色无相,那时候才能真正念悟到无色神剑的真谛。”
水风清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暗想,无所挂碍,方能无所恐怖,一个人要绝情绝欲,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绝情呢?感情真是那么讨厌的东西吗?
她心里疑惑,忽听师傅又说:“清儿,你已经十五岁了,师傅前些日夜观天象,似乎飞升之期已近,为师临行以前,有一件事情要交待。”
水风清连忙点头,“请师傅吩咐。”
白衣女人沉思片刻,幽幽地叹了口气:“清儿,你以后练成了无色神剑,也不能随便下山,就算是想要下山,也一定要在离开以前用师傅所传的法门将整座山镇住。”
水风清忙问:“师傅,不是已经有云雾障了吗?”
白衣女人摇了摇头:“云雾障之力不够。”
“为何?”
“因为这无色宫下镇压着一个恶魔。”
“恶魔?是祖师婆婆镇的吗?为什么不杀了他?”
白衣女人微微苦笑:“祖师婆婆也想杀了他,却总是杀不死,而且越是想杀他,他便越强大。”
水风清一呆:“这是什么魔啊?怎么这么厉害?”
白衣女人轻叹:“这便是我们历代无色神剑传人的心魔。”
“心魔?”
白衣女人点头:“当年祖师婆婆带着无色神剑下到凡尘,本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那时正值道消魔涨,魔道横行无忌,宇内也不似现在这般清明。祖师婆婆为了人间正道,不得不大开杀戒,杀死妖魔无数。等到终于天下太平时,祖师婆婆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已不似在无□□时那般淡泊无求。虽然妖魔已尽,却杀意未除,心底总是忍不住嗜杀若渴。祖师婆婆本是天仙,她一感觉到心魔暗生,就知道大事不妙。心知无色神剑是天界神器,虽然是一点剑意,却历经劫难,暗合天机,慢慢就有了灵性。越是斩杀妖魔,这剑上的杀机便越盛,又吸收了无数妖魔临死前的怨毒之气,终于生了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