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意冲回浴室,拿起手机疯狂给叶拙的号码去电。
得到的只是机械女声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对方已关机”。
“接电话啊……操。”
路言意在原地打转,余光看安煦,立刻转身对他低吼:“还看什么,带着你的傻缺剧本滚蛋。告诉公司,他们塞的戏我不会拍,你也少拍这些弱智剧,拍多了容易得降低智商——还有,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张嘴就吃,当心被毒死!”
安煦何曾见过暴怒的路言意,灰溜溜地带着包走了。
路言意扭头看了眼如同泼在窗户上的雨,心头忽然一紧。
为什么叶拙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反应地送来馄饨,还对安煦的出现无动于衷?!
可能是刚才洗澡太闷,也或者是房间的温度太高。
路言意感觉自己胸口像有块大石,压住他喘不过气。
从昨天开始,路言意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过去叶拙用他那张面瘫似的脸,和他说一些迷信的分析,他总是不当回事。
如今却下意识地想起。
眼皮跳,必然没好事。
路言意狠狠呼吸好几次,才把心头的慌张稳住。
叶拙只是和他生气而已。
大不了回头向他稍微认个错。
他会原谅我的。
不会有事。
第3章
悄然无声的医院走廊,来往人群中除了医护,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叶拙安静地靠在病房门边的墙上,低垂着眼,脸上戴着口罩,看不出情绪。
他左手边的病房门紧紧闭着,其中的哀痛声却止不住地溢出来。
这种痛呼不是肆意宣泄的。
而是死命咬住牙也会有哀嚎从喉咙里冒出来。
疼,太疼了。
伤口周围的感染组织被一点一点清理掉。
简单来说,就是生生把肉剪掉,上药。
几乎为零的抵抗力让感染的部分比新生的部分还多。
然后等待下一次感染,继续清创。
反复如此。
慢性髓性白血病,至今仍然没有有效控制病情的治疗方法,但也不像急性白血病那样迅速。
留给人一线希望,但希望就像蛛网,也许因为一个喘息就会断掉。
住在这层的病人,无论多么富有多么年轻,都必须接受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结果。
这对病人是种折磨,对病人家属同样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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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拙推门进去时,叶承礼正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蜷缩在病床上。
叶承礼瘦得厉害,宽松的病号服全靠身上骨节撑着。
他疼得浑身颤抖,手里还揪着刚从嘴里拿出来的毛巾——清创的时候咬着,不会叫得太凄惨,也不会咬伤舌头。
“爸……”
听见他的声音,叶承礼缓慢的抬起头,但这可能是他尽力做出的最快反应。
“你怎么来了?”叶承礼问。
他整张脸憔悴地像一张揉皱的灰色草纸,只有眉眼形状还依稀保留着过去英俊模样的影子。
叶拙知道父亲要强,于是沉默着避开刚才那些惨叫,把手里的果篮放在床头柜。
叶承礼追问:“不是说下周一才有时间来吗?怎么今天忽然就跑来了……言意呢?”
叶拙转身拿消毒湿巾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他自己也能去通告,不用我时时刻刻跟着。”
叶拙弯腰擦去自己父亲额头上的汗珠,却直直地对上和叶承礼的双眼。
那双和他一样的,准确来说是给了他相同眼型的眼睛,正饱含愠怒地盯着他。
“他那个脾气断不能没有人帮着他,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去?难道就为了跑来看我?我一时半会也死不掉,你走,别来看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去陪路言意!”
他单薄如枯叶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激动的情绪,说到最后几句时,整个人像只烫熟的虾子弓起来,止不住地发出咳声。
叶拙似乎预料到会是这样,拍着叶承礼的背,直到叶承礼恢复正常呼吸,才站起身来。
叶承礼抚着胸口,冷漠地看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爸,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叶拙的手紧紧攥着,掌心被指尖掐得生疼。
叶承礼仿佛察觉到什么,语气严厉地说:“你想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事比你要去找路言意更重要?”
“我已经和路伯父说过,等过完这个月,我就离开路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离开路家——那路言意呢?”
“他也和我没关系了。”
叶拙喉咙干涩,没直接说逼他下狠心的就是叶承礼心心念念的路言意,而是错开这个话题:“我的意思就是,下个月之后,路家和我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的医药费我会自己解决,我目前手里的存款够支撑两个月左右,以后我也会去想办法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