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儿应下,和成衣馆的老板娘寒暄一番后,领着青衣去了隔壁茶馆。
忙着整理布匹的老板见苏霓儿等人走远了,忙摘下圆边眼镜,问自家婆娘,“你俩刚才说什么?可有怠慢人家?”
老板娘连声说没有。
她虽是妇道人家且才从乡下过来,但晓得分寸,什么话当讲不当讲,心头有数。
老板听完,皱紧眉头。
“泓记家私原名叫桂花楼,八年前换老板重新装修过,且改了名。今个国辅大人给千金办及笄宴,包了全场,店家怕是不会接散客。”
老板娘懊悔不已,“那怎么办?瞧我这张嘴?该出来问问你的。”
老板笑,“无妨,阴差阳错的,你也没指错路。”
*
泓记家私三楼雅间,临街靠窗的位置。
距离午宴还有一个时辰,宾客们多还没来,唯有端茶倒水的小厮在一楼穿梭。
雅间里,陆卫青向国辅大人汇报薛家贪I腐案件的进展。
“启禀先生,薛家贪I腐案证据确凿,人关押在大理寺监牢。”
国辅大人姓陈,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仰望,是陆卫青的教导先生。
八年前,陆卫青能顺利逃出东宫,少不了此人背后的推泼助澜;而陆卫青能在上京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和国辅大人关系极深。
陈国辅刚过不惑之年,正是仕途最得意的时候,五官清瘦、肤色白净,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文人的清风傲骨。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八仙桌前,因过分清瘦而凸起的指扣响桌面。
他没有告知陆卫青剩下的案子该如何处理,而是问陆卫青。
“知我为何让你给薛少送参宴贴?”
薛家案子是陈国辅亲自授意陆卫青办的。
可薛家还是陈国辅的远亲。
陈国辅一面命令陆卫青快刀斩乱麻,一面亲手写下参宴的帖子、邀请薛少参加女儿的及笄宴。
可事实上,薛少人此刻正在大理寺监牢,是无论如何也赴不了宴的。
陆卫青掩下幽邃眸底的如狼锋芒,朝陈国辅恭敬行了一礼,脊背却不曾弯过半分。
“学生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陈国辅拿出一份情真意切的求饶信,是薛家势败后,远房亲戚拐弯抹角送到他手上的。
信中言辞诚恳,说这些年得益于国辅大人的照拂,才有如今的顺风顺水,愿意将祖上的产业悉数奉上,只求陈国辅能念多年情谊,饶他们告老还乡、偏安一隅。
陈国辅将求饶信塞到陆卫青怀中,看着眼前他一手栽培长大的孩子—
———沉稳老辣、办事得力,早不是当初稚嫩青涩的小男孩,一股子矜骄傲气,却是最难以驯服的鹰。
陈国辅眼底精光毕现,半是提点半是旁敲侧击。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既能扶薛家起来,也能断他们前程。”
这话更像是说给陆卫青听的。
陆卫青眸色微暗,白皙的面庞并没有多少表情,沉声道,“学生谨遵先生教诲。”
陈国辅颔首,交待完薛家案件的后续,再看向陆卫青的时候,语调柔了几许。
“成大事者,需得隐忍。你韬光养晦这些年,一步步走来实属不易。如今形势明朗,某些事情你不必过于挣扎,提前考虑未尝不可。”
言罢,陈国辅示意陆卫青往窗外的楼下看。
酒楼门口,一个俏丽多姿的女子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向一楼大厅。
她是陈国辅的嫡女——陈木莲,今个的及笄宴便是为她办的。
许是裙裳过于华丽,裙摆太长,她上台阶的时候不慎踩到裙尾,踉踉跄跄的,险些摔着,幸得身旁的侍女扶住才没处洋相,她却反手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
——“不会提裙裳么?滚下去!”
陆卫青如山的眉烦躁地蹙起,移开视线。
他明白陈国辅说得是他和陈木莲的事,可他不想听。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能看斜对面的陈氏成衣馆。
陈氏成衣馆门口,苏霓儿和店家打过招呼,转身去了隔壁的茶馆。
他掩下眸底难辨的情愫,调转话头,对陈国辅说。
“先生,宾客们来了,学生先下去招待。”
陈国辅应下,同陆卫青一起去往一楼宴会厅。
下楼的途中,陆卫青暗中给清袂使了个眼色,清袂立即领命离开。
一楼,熙熙攘攘的宾客聚在一起,说起最近朝中最热门的人物——大理寺少卿陆大人。
这位少卿名不经传,从前在朝中鲜有人问及,是国辅大人数月前拿了诏书任命的。
一时间,有关陆大人身份的猜测,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