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对潭淅勉来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就算提前看过采访提纲,也要谨防突然改变的问题和采访者不自觉引他走向的陷阱。半小时终于采完,室内又禁烟,潭淅勉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点烦躁,但强撑着又社交一轮。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冯千煜,问他:“看到喻老师没有?”
冯千煜指了一下:“刚刚他好像说去看鱼。”
“我也去清净清净。”说罢也往里走,最后在海底世界的深处找到喻呈。四面无人,水流在周围的玻璃罩外莹莹流淌,水草卷舒,他一个人躺在长椅上睡觉,眼睛上盖一本书,嘴唇间咬着那朵花,通身被包裹成蓝色,好安静。
潭淅勉看到他就觉得放松,刚刚面对镜头的种种提防和紧绷的东西都没了,他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把书拿开,无意间看出他紧闭的眼皮在轻颤。
“刚刚被问了一个问题。”潭淅勉看着面前一只缓慢飘逸的魔鬼鱼,像在对它说,又更像在自言自语,“问我拍摄过程中记忆最深刻的事。”
“我那时候才有一种感觉,就是拍摄真的快要结束了。下周就是最后一场。”
“然后又觉得这个月好不真实,因为我被这么一问,好像突然想不出答案,就好像问你刚刚做的梦里,最好的部分是什么,往回想的时候已经模糊了。”
然后潭淅勉就在那里等,等喻呈忍不住要问他的回答。可是喻呈还是没有说话。
“还在不高兴啊?”潭淅勉尾音带笑,长久得不到回应让他也泄了气,干脆向后靠到玻璃上,他觉得他刚刚已经把话讲得很清楚,再往下说,就只能说,“真的没有”,“你是不是不信我之类的”。太奇怪了,不体面,像出轨挽回对象的人。他又没有,也好没意思。
喻呈还是不响,像真的睡着了,他头发长了,为了躺下把皮筋扯开,松散在颈项上。鱼群游弋的阴影从他单薄的眼皮和嘴唇上滑过。
潭淅勉把那朵花取下来,喻呈嘴唇的顶端不自觉微抿,波光一点点漾开又消失,宏大的蓝色里,他从潋滟中看出点微妙的色情。于是他伸出手,摸了摸喻呈的脸。
喻呈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绷不住笑了。但是我要生气啊,我很生气。就算信你了,我也要生气。你怎么不知道来哄我。喻呈想。
所以还是僵着不动,誓要装睡到底。
可手指也不认输,从脸颊一寸寸摸到嘴唇,用指侧缓慢剐他的唇瓣,动作很耐心,甚至觉出真诚与深情。电流四窜,酥麻感让喻呈难以忍受,这回真想笑了,干脆咬住对方作妖的手指。
潭淅勉也笑,手指更深入一些,挑他的舌。喻呈还是闭着眼,自然而然含住,喉结吞咽,唾液沾湿手指和嘴唇,看起来既清纯又下流。
潭淅勉凑近了,小声揶揄:“舌头这么不老实,还敢装睡啊。”
喻呈立刻松了劲儿,有点脸红,更不敢睁眼,眼皮抖动得厉害。这样看起来像是再生不起气了。
“喻老师。”声音一下变得更近,潭淅勉支着膝盖附耳过来,带点玩笑的气音逗他,“你要是睡着,就当听不见……要是醒着,不生气了,晚上到我房间来,别被人看见,好吗。”
明明选择权在他,可那种被潭淅勉支配的感觉又来了。
我说可以才可以,好吗?
好的。
第36章 “衣服湿了,脱了吧”
八点钟开始起风,说是今夜台风过境,十点开始天漏了一样地下雨。
门口的椰子树被吹得张牙舞爪,躺在床上可以听到熟过头的椰子掉下来时发出的闷响。
什么事都干不成,潭淅勉关上门窗,在簌簌的风声里翻本子看,又重新过一遍,看人怎么爱上,又怎么分离。
这回看到一些之前没太注意的细节,因为不在拍摄范围里,以前没太注意。
比如姜潮给袁颂的备注是“大朋友”。一个是因为袁颂年龄大,另一个是因为觉得他那里也很大。
还有姜潮二十岁的生日,许的愿望是,希望知道袁颂想要什么,好在他生日的时候能够送给他。后来他以为他想要他,再后来他知道他只想要陈玉玲的崩溃。
还有姜潮在偷偷攒一笔钱,他想带袁颂去看手。他想哪一次做的时候,可以由袁颂来给他脱衣服。
潭淅勉很少从姜潮的视角来看这个故事,现下发现这些细节太满,满得令他眼眶酸,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好像没暗恋过,他自己做不到,也容易忽视别人给他的这些。
但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没有好下场。
十一点,关灯上床。
气温降下来不少,很适合睡觉,潭淅勉躺了一会,听到隔壁房间门口好像有人站着聊天,聊明天还能不能拍,台风什么时候走之类的,然后就听不清了,意识也开始混沌,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