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沉思了几秒钟。
“呃,不,”他后退两步,诚恳问道,“我的确有个,关于马特·默多克的——你的默多克。”
“什么?”佩蒂特脸上算不上好。
尼诺又后退了两步,直到他认为那大概是个安全距离,他才开口:“你们睡过了吗?”
佩蒂特的嘴唇蠕动几下,一个微笑在他唇边绽开,他礼貌地点点头,“看起来你似乎对接下来的日子很有信心,那我就放心离开了——”
“你们睡过了。”尼诺说。
“你知道有很多个平行宇宙吧?你知道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吧,律师?”
“当然,当然。”尼诺连连点头。
——他们绝对睡过了。
*
那天下午,尼诺独自驾车前往佩蒂特检察官的办公室,头一次成为检察官的经历新奇又有趣。他穿着黑色西装,来往的人都对他点头示意,一路人不少人试图跟上他的脚步同他商量案件相关问题。
“佩蒂特,佩蒂特!”有个中年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嚷嚷着他的名字,尼诺转身一瞧,几乎想要立马夺路而逃——弗兰克·卡塞尔穿着一身警服,对,天杀的他妈的警服从人群里挤过来,尼诺捏住公文包的手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这不能怪他,毕竟上次尼诺撞见惩罚者时,男人又用枪顶住了他的脑门——而现在,惩罚者穿着那身旧警服,咕哝着挤在尼诺身旁,越过尼诺按下电梯按键。电梯缓慢地爬行,尼诺紧盯着跳动的数字,浑身的汗毛都快因这个对他态度友好的惩罚者立起来了。
“你知道威尔逊·菲斯克出狱的事吗?”
妈的,尼诺不知道,他平等地厌恶每个宇宙的威尔逊·菲斯克。
“我不奇怪,”尼诺含糊答道,声音很低,好在周边人来人往,卡塞尔并未起疑,“他就是这种人。”
“默多克干的好事——”惩罚者在这个宇宙,尼诺不清楚他是否有失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他那种憎恨所有人的态度照旧,那身警服也掩饰不了他的疲态,卡塞尔警官上下打量着尼诺,“你看上去年轻了些。”
尼诺轻轻带过,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或许因为我最近充足的睡眠,你有没有菲斯克最新的消息?”
“一切照旧,默多克把他的尾巴收拾的很干净,我怀疑……”他的声音逐渐到了微不可闻的地步,尼诺抬眼凝视他,“默多克才是需要负责的那个。”
“他只是个律师,警官,”尼诺语气不变,“别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揣测,我帮不了你。”
电梯门开了,尼诺抬脚欲进,里面的人鱼贯而出,纷纷用暗藏深意的目光打量堵在门口的两人。
卡塞尔伸手拦住了电梯门,他的声音引发了一些人的注目,“他绝不是。”
老鹰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尼诺,卡塞尔的语调几乎像是立马想要把人生吞活剥,“我们都清楚,他绝不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佩蒂特,我们只是没法证明这个。”
“没有证据的犯罪等于无罪,卡塞尔,”尼诺用正常的音量说道,随即他盯着卡塞尔那双鹰隼一样的双眼,嘴唇微微蠕动,用口型说道,“我会尽力。”
电梯门被人放开,在卡塞尔的身影消失在尼诺视野前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男人留下的最后一句告诫,“你的听证会在一周后开始。”
尼诺此刻在内心留下了他这辈子最丰富多彩的脏话,同时问候了这个狗屁宇宙和整个美国的司法系统。电梯缓缓上行,而尼诺的伪装才刚刚开始——他就已经感到了疲倦,无论哪个世界,在遇见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让他觉得悲哀的有些可笑。
或许那些法条在白纸黑字被铭刻下之前,创造它们的人类抱着一种美好的祈愿。可愿望终究是愿望,没有毫无漏洞的规则,很多事情,或许在法槌敲响之前,或者说法官迈向那把高椅前就已盖棺定论。
这套系统便宜了无数如同尼诺这般的人,可有些时候,例如这时,有些极少数的时候,尼诺望着被啃食殆尽的系统,享受掌握规则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无可抑制地感到悲哀。
因为他清楚,假如有天屠刀高举在他之上。
他同样也难以逃掉。
尼诺望向镜子,电梯镜子里印出一个瘦高疲惫的男人,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那个男人露出微笑,像是一层外壳严丝合缝地套在了他身上。疲惫消失不见,一个含着笑容的检察官迈出电梯,办公室的实习生露出惊喜的表情。
“佩蒂特先生!”他叫道,“您要的文件已经放在您桌上了!”
佩蒂特检察官的好人缘显露无疑,人人都爱这个纽约法制系统里最后的良心,连尼诺也惊叹于佩蒂特的职业操守——他承办的所有案件都无愧于他的职位,要是让尼诺来说,他会评价这个宇宙的自己有几分同哈维·登特类似——当然,他指的是双面人出现之前的哥谭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