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帮小少爷办出院手续,剩下的我来吧。”
焉岐没有多说一句话,接过他手里的出院单,进入病房将人抱到轮椅上,拉开毯子盖住云辞的腿,推着轮椅大步走远。
直到病床被清理一空,很快又住进新的患者,陈宇才从震惊中回神,撞了撞林欣,“老婆,你捏我一下。”
林欣捏住他脸蛋子一扭,疼地陈宇龇牙咧嘴,捂着腮帮吓出鸡叫,“那是焉家少家主!?”
“去年我在法国一个私人晚宴上见过焉家少家主,”林欣指着左眉眉尾,“这里也有道疤。”
方才那人,身高样貌,甚至包括特征都一模一样,不可能有错。
陈宇:“他刚刚喊云辞小少爷?”
苍了天,这是什么神开展。
“云辞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份,”林欣道,“你之前不在没听见,云辞叫他,‘江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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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宇夫妻面前正式露脸后,医院回酒店这一路,焉岐都没怎么开口,明明车内开着空调,额角也还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张嘴。”
焉岐听话照做,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玫瑰青提,偏过头去看云辞,直接将提子咽下去。
云辞登时瞪大眼,低头确认餐盒里的水果,再问他,“你不嚼的么?”
焉岐这才反应过来,重重咳了几声,“我,我忘了。”
这忘性可真够大的。
云辞捏着青提笑问:“有心事啊。”
咳声瞬间消失,焉岐深吸口气,诚实点头,“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还是等回酒店再说吧。”
回到酒店,大厅都是因暴雨滞留的客人,焉岐推着轮椅小心避开人群,进电梯摁下顶楼。
刷开903房间,云辞一眼看到静静躺在茶几上的藤条,上面还都是倒刺。
“这藤条放这儿几个意思,负荆请罪?”
焉岐放下药品袋半跪在轮椅旁,即使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真到说出真相的时候也还是紧张。
“其,其实,”开口嗓子都干了,“我还有个姓。”
焉岐悄悄抬眼,眼尾下耷,像极那些做错事害怕被主人训斥的狗狗,“我姓,焉,现在身份证上叫,焉岐。”
他取出身份证双手递上,“是……贺钧年舅舅。我知道骗你是我不对,我也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小少爷?”
云辞抽走身份证,指向茶几上有他手腕粗细的藤条,“拿过来。”
“你还有伤,我可以自己抽。”焉岐取来却没交给他。
云辞颇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该夸他还是该骂他,想地这么仔细,“为什么骗我?你一开始进云家又是什么目的。”
焉岐垂着头闷声回:“因为伞。”
伞?
云辞恍惚记起,在那之前他们初次见面是在公交站,他确实送了把伞给焉岐。
“就因为这个?”
不过一把伞,值得他隐藏姓氏,费劲心思进云家当保镖?
焉岐摇头,“是十三年前的那把伞。”
“十三年前……”云辞推算了下,也就是他8岁的时候。
之后,室内陷入到长久的静默中。
云辞心虚地偏开了点视线。
“小少爷不记得也没关系。”那么久远的事,焉岐也不指望他会一下子想起来,“也许在小少爷看来当时只是顺手之举,对我,不一样。”
自懂事时起他就被人叫做“私生子”,印象里初中以前每年平均要搬三次家。
可即便如此,每到一处,原本友善的邻居没多久就会开始言语中伤母亲,说她水性杨花,骂她不知廉耻,专门勾引有钱人,辛劳工作赚来的钱也被说成是睡来的。
后来就连帮助他们的秦叔方姨,也被人恶意侮辱。
三个人不过三张嘴,抵不过那千百张。
母亲和方姨接连被工作的地方辞退,秦叔也遭到小提琴协会抵制,不允许他参加任何商业性质的演奏会。
渐渐地,生计也成了问题。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焉家在背后指使,无比憎恶这个世界,也迫切想要改变现状。
直到他无意中在小巷里看见了几个混混,将人揍地瑟瑟发抖,说一句打一下,除了求饶什么都不敢再说。
他在那一刻悟了,并做出实践。
效果很理想,那些混混自此看见他就跑,“私生子”三个字也再没吐出来过。
可是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还平白往身上加了一道暴力狂的标签。
九街八巷,但凡看见他就躲,连路边的小孩儿也曾被他吓得大哭。
只有小少爷,笑着说他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