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容摇了摇头:“忘记了。”
忘了很多事,但唯一不变的是他还爱着宋闻清。
陆回轻笑出声:“他大爷的,还真是失忆。”
村里人不顾忌这些,壮汉们下完田后累极了脾气暴躁,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喜欢骂点脏话。但陆回的娘不准他说,小时候不懂事学了几句,被陆娘拿着棍子绕着村打了一圈,后面就不敢再说了。
可这一瞬,陆回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词发泄心中的情绪。
他和赵临说过,当时赵临还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倒是没想到比话本还精彩。
“你和他……”裴瑾容在外人面前很少服软,现如今眼巴巴地望着陆回,一时之间还让人有些难适应。
陆回无法,叹了口气:“那么多年,闻哥儿虽不说,但我们都知晓他一直都是念着你的。”
赵临之前和他讲别掺和,可宋闻清和裴瑾容两人太惨了,若往后真再也没有交集,等宋闻清彻底走出来,裴瑾容恢复记忆,那他当真成为罪人了。
他又说:“闻哥儿等了你五年。”
回裴府时裴瑾容已然失了魂,顾楠站在门外等他。见他回来,连忙将手中的外衫披在他肩上,心疼地说:“外面天冷,也不晓得带件外衫,染了风寒又要害得我担心。”
说完眼眶都红了一圈:“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和你爹的。身子骨不好就少出去,也少喝点酒,莫再折磨自己了。”
裴瑾容垂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楠转头:“柳红,把姜茶递给我。”
姜茶还烫得很,她煮了好些时辰,就盼着他回来。柳红闻言,微微上前去,身后的小奴手中挑着灯也上了前。
“裴泽说你今日捡了个小孩儿,可有把他好生送回去?”顾楠比较爱念叨,见他接过,又给他打理衣领,“你吹凉了再喝。”
话音刚落,就看见裴瑾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舌尖传来疼痛,蔓延到四肢,寒意才慢慢散开。
顾楠慌得不行,忙道:“可有伤着?都让你慢点喝,总是不听娘的……”
裴瑾容听不清她在讲些什么了,脑子昏昏沉沉的,竟是痛得想落泪,心跳也随之停止了似的,他说:“娘,我遇见他了。”
顾楠手一顿,这个“他”指的是谁在裴府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顾楠很感激宋闻清,若不是他裴瑾容的腿不会痊愈,冷冷淡淡的人脸上也多了其他情绪,会笑会烦恼,像个正常人。甚至后面裴瑾容失忆,顾楠觉得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宋闻清。
可直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变得麻木,死寂。他像疯了一般,白天一心扑到生意上,好像只有忙起来心中才不会难受。夜深时便一个人站在院中愣愣地看着屋外的梧桐树,似乎只剩了一具躯壳。那时,顾楠更多的是怨恨。
但她知晓,他们都是最没有资格的。无论是对宋闻清,还是对裴瑾容。
后来实在无法,裴煜差人将梧桐树砍了,裴瑾容只是红着眼说:“你们真狠心,就连最后一丝念想都不想给我留了。”
再后来,裴瑾容每寻到叫宋闻清的人,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抱着期待去,抱着失望回,有时候是才几岁大的小孩儿,有时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但没有一人是他的宋闻清。
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顾楠勉强勾唇:“阿瑾,强求不来的。”
旁边几人也是低垂着眼,并未吭声。
裴瑾容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来得猝不及防却又有迹可循,缓过神时他已经跪到在地上了,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第49章
接着就是顾楠哭着让柳红唤郎中的声音, 他想撑起身子擦掉她眼角的泪,但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昏沉中,然后梦见了一些往事。
梦见了他和宋闻清在云寒村的那年冬天, 那日外面大雪纷飞,宋闻清嫌冷不想出门,不过家中备的粮实在不够了, 若不去集市买点两人都得饿着。
宋闻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赖在床上, 难得有些撒娇的意味:“我不想去, 困。”
裴瑾容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得不行, 轻笑出声:“我熬了粥,你待会儿起床记得喝, 我去去就回。”说着在宋闻清的脸上落了个吻。
宋闻清炸了毛,瞪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刚起床脏, 别亲。”
某人说着不想去, 最后还是从床上艰难爬起来, 边喝粥边小声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想去的。”
裴瑾容抿唇笑笑,弯着眼睛应声。宋闻清气极了,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