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的大门前往两边栽着树，门口是个铁门，一半开着一半关着，大门口的树荫底下还坐着个大爷，穿着白色背心，弓着背，头发花白，手里拿着蒲扇扇着。
阳光已经有些晃眼了，季青抬手挡着跟在裴述身后，裴述走过去向门口的大爷打听，“大爷，隔壁镇上的周药罐昨儿是不是送这来了？”
镇上的人都不怎么记人大名，有些是只有姓，向周叔这样因为什么事出了名的，再冠个姓就成了，好记，事儿也能跟着说出来。
大爷许是上了年纪，裴述说完他也只是眯着眼看他，然后“啊”了一声。
裴述耐着性子，弯下腰凑近了点，提高声音，“周药罐子，是不是在里头！”
大爷“啊”了声，然后点了点头。
裴述直起身，往后招呼了一声，“走吧，在里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卫生院的里门前堆着几堆枯叶，应是许久没人打扫了，不过看样子，就算是收拾起来也无非是把叶子扫在一起便当作收拾了。
推门走进之后，季青就明显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低上几度，空中的消毒水味很淡很淡，不像城里的大医院。值班的护士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扯着嗓子问道：“找人还是看病？”应该是类似导台的职位。
“我们找人，隔壁镇的周药罐子，昨天刚送来的。”
护士一愣，然后双手环胸眼神不屑的打量他们一眼，“瞧你们也不像缺钱的人，你们找他那跟周药罐肯定熟吧，怎么着也得帮忙垫垫钱吧。”
“我们只是跟周药罐一个地儿的，来看看他。”裴述看向护士，语气平静。
“我管你们是不是一个地儿，他们夫妻俩昨天折腾了我们一下午，结果老婆是个傻的，连医药费都掏不出来，这里是看病的，不是做慈善的，你们得把钱付了我再带你们去看人。”护士的语气有些暴躁，看向裴述他们的眼神都带着厌烦。
裴述正要拿手机，忽地有人冲上前去扯住了护士的头发，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是陈婶。”季青眼尖的将人认了出来，“你站好，我上去拉……”
裴述叮嘱好，抬脚走上前去。
“救命啊，疯子打人啦！”护士的手胡乱挥着，其他护士上前想把两人拉开，却不知陈婶哪来的力气直接挣脱开那些拉架人的手朝裴述的方向跑去，却绕开了他，跑到季青面前。
陈婶拽住季青的手腕，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青……青……”季青惊讶的看着她，连裴述都有些愣住。陈婶每发一个音，季青的手就被攥的越紧，疼得季青直皱眉，忍着痛没有甩开。
“周……周……”陈婶的另一只手指着一侧走廊，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急得陈婶直跺脚。
“你跟陈婶过去，我去付钱。”
“好。”季青应了声，抬脚往陈婶指的方向走，陈婶见人肯动，赶忙松开了季青的手腕在前面带路，而后停在了一间病房门口，手指着里面，面朝季青在原地急的跺脚。
“周……周……”
季青走上前去，侧头就看到周叔摔在病床旁的地上，一手勉强撑着地支起上半身，却不知为何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季青的方向，连用力都忘了。
季青快步走到房内，将周叔扶起来的瞬间季青心中微微讶异，又收敛好情绪将人放到了病床上，陈婶站在季青身后，想上手帮忙却又不敢。
“周叔这是怎么了？”季青皱着眉问。
周叔却没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刚刚听到你陈婶说话了吗？”
季青笑，“听到了，陈婶刚刚还在外面叫我青青呢。”
“是么，那太好了，我怕我走了以后会没人照顾她，她能恢复真是太好了。”周叔笑了，陈婶却上前拉起了他的手，“不……死……”
周叔摸了摸陈婶的脑袋，两人好像从未老去，“我没多少时间了，你还有。”
陈婶摇头又摇头，拼命的摇，好像把自己的脑袋晃迷糊了就不知道周叔快要死的事实了。
周叔叹了口气，看向了季青，“小述也来了吧，他人呢？”
“在缴费，应该快了。”
周叔将脑袋转向另一边，靠里的墙上有扇窗户，可以看见卫生院最外的护墙，还有门口从不清扫的落叶，亦还有遛进来的光。
裴述走进来的时候，周叔正看向窗外，季青也跟着看，陈婶却两手抱着弯曲的膝盖坐在地上，把头埋了进去。
“周叔身体怎么样了？”裴述走过去，话音刚落就看见季青红着的手腕，不悦的蹙起眉了。
“不好。”周叔想了想，看了眼坐在地上的陈婶，到底没把期限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