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柕和简昕踩着轻步跟在两人身后,眼看着闪烁着寒光的刀尖撩开错生的枝杈,其后的景象在众人眼底愈渐明晰——
远处一颗高挺枝粗的树根边正酣睡着一只体型中等的野狗,而向上望去,枝间那盘腿入定,双眼却一瞬不瞬死盯着树下的那抹熟悉身影,
赫然是袁西!
第39章
四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走在前边的铁卫将刀收了回去, 扒开树枝走上前。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不出一刻便将树下的那只野狗惊醒了,当即四肢撑地立其身,朝着面向而来的几人狂吠不止——
“汪汪!”
因狂躁而乱跳的身子在铁卫站定在一步之遥时陡然停住, 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它完全笼罩住,一身朔气裹挟着寒光, 比天上那轮半月都要冷冽。
两人一狗两相对视片刻, 方才挑衅般的嗷叫瞬间变成了从喉间挤出的呜咽。
那狗又鼓着胆子原地吠了几声,龇着牙泛起呼噜,一股腥臭的味道瞬间自它嘴总弥散开来。
“去!”
一声粗粝的呵斥响起, 陡然将那狗吓了一大跳, 原地蹦起半米高, 滚落回地面后赶忙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边逃还边不死心一直回头怒叫着, 骂骂咧咧地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一直在闭目入定的袁西方才便被树下的动静惊地睁开了眼, 微不可察地转动着头, 垂眸观察着下边的动静。一直等到那只守了他整整一天的野狗走远后, 提了一天的气才终于松了下来。
季柕踱步上前, 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上的人。
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单单看着。
袁西同他面面相觑, 这张熟悉的俊脸来得恰是时候,在他此刻看来是万分的亲切,比冬夜的炭炉还要暖, 比夏日的凿冰还凉, 一天的奔劳和提心吊胆都在此刻终于落下了心。不知怎么地,双目腾然泛红, 鼻尖涌入一股酸楚:“……嘤。”
季柕的眉角抽搐:“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还不赶紧给朕下来!”
袁西瞬间将迫然待出的湿意重新憋了回去, 三下五除二便撑着树干从上边滑了下来。
简昕跟着走上前,一看到这张小脸上红痕未褪的双眸和狼狈的印子,一颗心瞬间便软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啊?我不是只叫你去抓野兔就行了吗?”
“属下骑至一半,那马看见一处野生的甜菜丛便怎么拉也不肯走了,属下便只好走着路过去,没料到这林中,还有野狗……”袁西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属下知错,叫皇上和娘娘担心了。”
说罢,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皇上和娘娘是特地出来寻属下的吗?”
“没有,路过。”季柕硬绷着语气,冷冷的声音好似铁刃击碎了坚石。
眼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瞬间划过一缕失望的暗色,简昕莫名心下一揪。
“你闭嘴,边儿去!”她直接抻手将季柕推开,一把扯过袁西的胳膊,上下四周打量着他的外身:“没事吧?受伤了没有?”
他乖巧地摇头。
简昕放松地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被猝不及防推至一边的季柕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瞧着简昕对袁西那一股嘘寒问暖的劲头,又看看被冷落至一边的自己,心下登时堵上一口气。
他是九五之尊,从来都站在中心,从来都是焦点!从未有人如此忽视他!
他强颜欢笑,倔强的食指对准袁西:“你小子别给朕矫情。”
简昕立马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不会好好说话就不要说,对着一个小孩都能这么刻薄,真有你的。”
闻言,季柕先是一愣,而后不可思议地怒斥:
“皇后!这是你面对朕应当说的话吗!?请端正你的态度!!”
“我就这态度怎么了!?”
简昕一开始的护崽情节在对面激动的情绪刺激下陡然变质,心底积压许久的怒火也瞬然如烈火燎原般烧了起来,当下的输出比季柕只多不少。
“朕好心带着你逃跑,你就是这样感谢朕的!?”
“临跑前那一捧水是谁泼我身上的!?”
“朕都说了那是在给你洗一洗味道!”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好,不说这个,那一开始让我睡地板的是不是你?后来让我徒手抄书的是不是你?再后来关我禁闭的是不是你?”简昕回指着他,开始一条条列举他的罪状:“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怎么对我的,再来思考我究竟有没有必要装着服服帖帖的态度来伺候你!”
季柕也开始逐渐上头。
“这假山是不是皇后自己硬要爬的?这前朝是不是你自己偷偷闯出去的?这朝中大臣是不是你自己在暗中勾结的?朕没赐你的死罪已是开了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