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同平章事下令大规模整改太学,不仅从各行业聘请来诸多讲师,扩充了每年的入学人数,还放宽了入学的各类限制。而今的太学,士农工商子弟皆具,礼乐数商史武皆具,更是新添了许多往前不曾见过的新学科。
比如这交谈间的‘逻辑陷阱’,便是他在太学内从一门名为‘心理学理论与应用’的课程中学来的。
方史令侧身对着她做了个‘请’的动作,面上笑开了眼。
待回去纸质记录一番,再拿去史令总长那敲个证明章,今年这门课的实践分估摸着就能拿到手了。
还未等简昕反应,此时楼梯下匆匆奔上来一个人。
“且慢且慢!”那人过来得急,踏得楼梯‘咚咚’作响,两人直感觉脚下都在震颤。
方史令脸色刷然一变:“太史!莫急!塔内楼梯年久,忌奔跳打闹啊!”
“噢噢噢。”钱文静忙顿住脚步,喘着气小心翼翼踱上最后几层台阶,站定在两人面前。
方史令心有余悸:“太史怎得如此着急?”
钱文静:“啊,我……”
“太史是想来看我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吧。”简昕朝钱文静递去一个眼神,向她展示方才刚扫过的书架:“太史瞧瞧,是不是很干净?”
钱文静在一片连书名都难辨认出的昏暗中连连点头:“干净,干净。”
“这位当真是太史您叫来打扫文库的?”方史令狐疑道。
钱文静:“嗯?嗯!对的。”
他又粗略打量了简昕一番:“宫内无掌有入朝令者不可随意出入,看这位姑娘条件很好,应当在宫中任有其他要职吧?怎得跑来史馆扫文库了?”
“咳,实不相瞒,这位是本人在绣衣楼任职的远房表妹,因得对历史文书很感兴趣,所以今日破例将她带了进来。”钱文静右手握拳举在唇畔:“本想今日让她能多看看书,不料被方史令瞧见了。”
她语重心长地望向他:“方史令应当不会说出去的吧?”
方史令立马意会:“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太史放宽心。”
钱文静很是欣慰地点头。
顿了几秒,三人沉默着面面相觑。
“方史令的新史应该还未修完吧?不如史令先行一步?”钱文静试探着催促。
“哦哦,下属在编写过程中遇到了些许困惑,想着来找些资料,怕是还得在这再待个一时半会儿的。”
闻言,简昕面色一僵。若是这人一直待在这,那她刚拣出来的这些资料怕是不好带出去。
她不动声色地往钱文静的方向挪了挪,借着黑暗用手顶了顶她的腰窝。
钱文静:“这个,不若方史令先同我去茶室探讨一番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方史令面色大喜:“好好,太史学识渊博,能与太史对坐而谈,下官荣幸之至!”他将双手相贴置于前胸,行了一礼后,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走。
趁着他没回头看,钱文静掩着嘴轻声嘱咐简昕:“一层后门的左侧有我昨天放好的麻袋,钥匙就放在边上,你若是找好书了便先回去罢,我这边也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简昕点点头:“好,谢了。”
那头的方史令见自己走了半天后边都没动静,回头瞧见钱文静还立在原地不动,心切地拍了拍楼梯边的扶手:“太史!”
简昕和钱文静双双抬头望去。
只见这小老头正乐呵地招着手:“太史,快来快来。”
钱文静:“……”
简昕:“……去吧去吧。”
却听方史令又道:“不若姑娘也一起来吧,看姑娘翻出来的文献都是记载前代名人的官史,恰好与在下史书修缮的方向一致,正好也可与姑娘交流一番。”
她本想拒绝:“不了不了,小女不才,还是……”
“哎呀,姑娘莫要妄自菲薄,这文人学士的辩驳坐会本就是一个取长补短的过程。”方史令继续道:“恰好在下前几日收得了一部价值极高的前代私修官制史,现太史也在,正好可以拿出来一齐阅鉴。”
若是这样,那便很诱人了。
简昕顶了顶钱文静的肩膀:“要不要去?”
钱文静面色不动,嗡着声道:“如果是别人,我会叫你留下来,但这个,我劝你别。”
可这是前代私修的第一手史料诶。
“没事,还好我这人不听劝。”简昕难掩心下的兴奋,高声回应道:“方史令慷慨,小女这就来。”
钱文静:“……”
*
史官每日的工作繁琐且枯燥,为添增雅趣,上一任太史力争许久才成功批下在史馆东侧建一座茶室,供午闲时候聚坐起来谈史品茶。
虽说是茶室,实际上便是一处四面通风的宽敞凉亭。四周纵横的挂落上绑着竹帘和轻纱,一则的木架上放置着茶具与茶叶,蒲垫有序地排列在地上,多时大致能坐下一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