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柕特地吩咐了赵正德不必特意出声提醒,觥筹交错间,连帝后是何时来的都没人注意,待众人后知后觉时,两人已经窝在一角吃了个半饱。
长桌拼成的餐区,白布上摆着各式各样不同的餐点,还有放着点缀用的价值不菲的花瓶,一眼望去琳琅满目,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多是对此好奇不已的,一边拿着酒杯谈天,一边绕着四周打量。也不乏一张脸臭地要当场打人的,比如因放假而偷闲在家的礼部尚书等,一回来就发现自个儿部门的工作被人捞去了一份不说,现在还给搞成了这么个见鬼了的样子。
“皇上!荒唐!这些人实在是荒唐!”
礼部尚书携同僚众人冲到季柕身边,一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的模样,情绪高昂地控诉:“皇上您看看!这群人将太后的寿宴都毁成了什么样子!严惩,定要严惩!”
季柕不紧不慢地咬住简昕递过来的勺子,将这民间最新发明的所谓‘奶油’的东西吃进嘴里尝了尝,咂咂嘴赞叹:“这个好吃,改天叫御膳房的人去学。”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这群不识时务的人,“做什么事?”
几人猝不及防被秀地卡了壳,还是带头的尚书最快反应了过来,一秒恢复状态,继续先前的怒斥:“皇上!太后这次的寿宴当真是被搅得一团糟!您……”
季柕的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直接出声打断:“一团糟?太后告诉你的?”
“不,不是。”
“既然不是,那便轮不到你们来替她老人家出面。”他的眉眼一凛,不想再同这群人多纠缠,“何事都以太后的想法为先,这宴席的流程最终是交由她老人家过目的,你们今日有什么意见都憋着,不然朕就叫人把诸位都丢出去。”
语气冷峻,丝毫不留情面。
惊地这群人都傻愣在了原地。
简昕的视线一扫,注意到周边的人都在往他们这处偷瞄,淡定地又舀了一勺奶油,递到他嘴边:“吃。”
“哦。”他听话地将嘴巴张开,“啊——”
围观群众:“……”
识趣的人作鸟兽散,留了这一片角落供二人继续用餐。只是没清闲一会儿,两人便听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戏谑。
那人拍着手,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显现在亮光处,嘴角扬笑,站定在二人面前:“陛下和娘娘的关系真好,实在令在下羡慕。”
今日的阿努诃斥罕见地穿上了襦裙,一头狂野的卷发收在礼帽内,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浓眉大眼,鼻梁翘挺,手上握着一柄折扇,更显温润。
简昕的视线上下一扫,自然地挥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最近好像过得不错。”
“多亏有陛下帮忙,”他施施然将折扇一收,恭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礼,“今日应邀前来祝寿,也是想顺便同两位道个别。”
季柕揽住简昕的肩膀,语气熟稔:“定下回去的日子了?”
阿努诃斥颔首:“陛下什么时候放人了,在下便什么时候把他们送回去。”
他点点头:“那就今夜吧。”
那日因为不小心睡过去了,简昕没来得及打听两人的对话,如今虽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出来几分。
正聊着,守门的太监突然高喊,尖利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太后驾到!”
围聚的众人纷纷散了开去,整齐地分排站在两侧,携家小同行跪拜礼:
“臣等参见太后,恭祝太后海屋筹添,有乔松之寿!”
“免礼。”太后将手架在杨嬷嬷的胳膊上,缓步踏进,随意地摆了摆手:“自是欢宴,便不必太过讲究,都自在些,哀家看着也喜欢。”
她的仪态端庄,不怒自威,掀来如潮般的气场。
逝者如斯,当年骑于马背英姿飒爽的女人,如今也鬓添白丝,眉眼之间多了岁月刻上的沟壑。
底下不乏跟了先皇大半生的旧人,想来当年挥斥方遒、雄心壮志的故友,如今要么老了,要么英魂归去,皆是一阵感慨,眼底泌出热泪。
太后径直走向了殿前的主座,一坐下,便招呼着身边的人:“去,挑几个年轻的小伙儿给哀家来讲讲故事。”
那姿势颇为霸气,神情不屑,惹得底下那群深居家宅的女人顾盼连连。
趁着光芒万丈的太后索去了所有人的视线,季柕扯着简昕的胳膊向角落退去。
阿努诃斥伸手想挽留:“嘿,朋友!在下这里可就熟识你们二人,真的就这般走了吗?在下一个人会很尴尬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