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钱文静现下是在着手改革史馆内的工作流程和体制,毕竟人多难免杂乱,天天将这亮亮堂堂的大厅铺成这么糟乱的模样确实不成样子。
采蝶回忆了一番:“回娘娘的话,师父都有专门记在一本册子上的,需要小女现在拿来吗?”
“拿过来给我看看吧。”她得知道现在是改到哪一步了,才好趴着将钱文静撒手撇下的地都擦干净。
面前的女孩应下声,起身跑进馆内,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叠东西踉跄着出来了。
直到那一叠被放在了她的面前,简昕仍呆滞地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有这么多?!”
“师父说改制的过程也是不可不记的一环。”采蝶将其中两本书单独抽出,分开介绍:“这两本是师父专门用来记录进度的,其他十本都是详细叙记改制过程的。”
简昕呼吸一窒:“谁记?”
采蝶看向她的眼神很是诚恳:“师父不在,便只能辛苦娘娘了。”
“……”
简昕将本子撂下,转身朝外走去:“还是去求皇上将你师父从渝城抓回来好了。”
“诶,娘娘等等!”采蝶慌不迭跟上来,将简昕拦下:“我可以帮着娘娘一起的!师父在此事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其实大致的都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后续的事情都很方便的!”
“娘娘尽管放心,小女跟在师父身边的日子虽不长,但还是学了不少东西,定能帮得上忙。”
少女的神情真挚,言辞恳切,带着难得初生牛犊的干劲。
简昕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好半晌,幽幽叹出一口气。
她一直很钦佩钱文静身上的那股劲儿,不论是专业素养还是个人习惯,平日里不论遇上多难应付的事情,一到书桌上,完全能抛却所有困扰全身心投入自己热爱的事物。
这次突然递交辞呈,想必是找到了更为有激情的方向,在与京城的官务相比较后最终取前弃后,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之所以不给她写信,想必也是知晓自己在这不上不下的事,本不想给她找麻烦,但又狠不下心割舍。
简昕抿了抿唇:“我没你师父那么拼命,日后你会较之前辛苦很多。”
采蝶点点头,欣然应下。
“我很凶的。”
“娘娘不凶的。”采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女听过娘娘来史馆讲课,娘娘人很好。当时小女交过一份作业,自知疏漏颇多,但发回来时就见书上的纰误都被娘娘耐心圈出来了,足足三十二处,那日的小女受益颇多!”
当初钱文静硬性要求她每周布置起码一份作业,只是史馆众人每周交上来的东西确实是各有各的烂,但烂成不过百字便能错到三十几处的,简昕的印象当真是深刻得不行。
如此一提起,她的记忆瞬间就被拉回到了那痛苦又折磨的一夜。
暮深露重,芙秀都熬不住睡了,她却只能点灯鏖战至天明,一整桌的文章满是圈圈点点,红得比针还扎眼。
生理极限和精神极限双重折磨,那是她自高考后再也没受过的委屈。
“罢了。”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转回身朝馆内走去。
没了她看着,这个地方真的会完蛋的。
第85章
未登其位不知其苦, 不为其事不知其艰。
钱文静这座位好似有着一股特别的魔力,只稍沾上半个屁股瓣,便能瞬间化身陀螺转个不停。
白日上班只不过就比早朝晚了半个时辰, 下午还得等到饭点才差不多能结束。
更别说从早到晚因为各种事情围在她身边问个不停的史官史令,加班晚点都是家常便饭。
简昕只是堪堪在这位置上坚持了不过三日, 夜里就已无数次咬牙切齿地梦到自己亲手将人从渝城捉回来的场景。
那当真是, 午夜梦回都能将抱枕当作真人狂锤一顿的程度。
这日,季柕破天荒地拐来了未央宫,只是这脚刚踏进不过一小步, 就险些被这屋内冲天的怨气怼得直接原路返回。
一直注意着室内的芙秀在季柕出现的那一刻便立马有所察觉, 立即目不斜视地轻咳一声, 挪着小碎步到桌边, 保持着嘴型话语囫囵:“娘娘, 皇上, 来了。”
简昕没有收敛情绪, 紧绷直跳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 锐利的视线如尖刀直接就向门□□去, 匿含的杀气比身经百战的武将还要有压迫。
将季柕盯得心虚后撤,刚踏进去的脚直接就收了回来。
他的身形高伟, 站在前头便将视线给全都挡了全。跟在身后的赵正德不明所以,险些同陡然后退的季柕直接撞上,慌忙后撤几步拉开距离, 茫然疑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