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便听街尾悠悠传来车轮翻滚的声响。不过一会儿,一辆简洁大方,四周蒙着白布的马车便停在了几人面前。
“这是?”
季柕打量着面前这辆陌生的车马,心下有些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派来的人中还有这么一位。
车夫将马停了下来,待车身稳了后,动作娴熟地掀开了蒙在前边的白帘,露出坐于其后披肩带甲的魁梧男子。
袁将军将搁在一侧的长矛握起,弯着腰走出马车,往下踏出的每一步都带动着整辆车的颤动。
就在一行人还在怔愣的工夫,面前的人已经站定在了季柕面前:“末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简御史在一侧见怪不怪地介绍道:“回皇上,这便是袁将军。”
也不能怪他没认出来。上一次见着镇南将军凯旋的模样,已经是多年前平定漠北的事情了。当年他率领六十万大军自西北归京,锣鼓齐喧,鞭炮震天响了一路,马背上功高俊朗的年轻将军一进城门便引了不少人侧目。
女的垂首羞赧,男的捶肩共勉,老少皆是佩服不已。
怎想到回了京城不到五年,便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当年英姿焕发的将军不再,而是变成了如今这般腆着肚子的大汉,居然连马都懒得骑了!
季柕的视线在他的双腿上下打量:“爱卿这是离京时伤着腿了?”
袁将军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并无大碍:“多谢皇上关系,末将身体好得很呐!”
“那怎得叫简爱卿跑来骑马了?”
他不假思索:“因为末将没有学过骑马。”
“?”
“哦不,因为末将多年未骑马,现下腿上的旧疾一被牵扯到便疼痛不已。”袁将军立马改了口,随意挑了腿上的一处,捂着道:“离京后行了多日,末将实在是疼痛难捱,无法,只好和简御史换了个位置。”
简御史上前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只不过是袁将军出发后不过一刻钟便嚷嚷着不骑马,他为了不拖进程才做的无奈之举。
季柕了然:“这样啊。”
言罢,轻咳一声:“城中的状况想必你们也已经都看到了,朕知晓你们行路至此必然是劳累无比,可惜现下容不得再拖延,便是要辛苦你们二人和身后的这些将士们了。”
“皇上尽管吩咐便是,末将可以领着人先帮忙将粮食发放下去,剩余的机动人手都凭皇上调遣。”
“袁爱卿出征多年,对调兵遣将和救灾一事想必比朕要熟练,如此,具体的事务便由你来安排,朕先前带来的人手也都暂且先归入你的麾下。”季柕只是简单交代了他几句,视线便重新落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简御史身上,平淡无波的眼里好似陡然间便透出了光:“简爱卿。”
他恍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下官在。”
“想必你也知晓此地麻烦的不小,朕已经大致把握了身后之人和底下几个蝼蚁,只是留了些较为难处理的细节,还需劳烦爱卿操劳了。”季柕望向他的目光虽然是笑着,但其中深长的意味使得在场几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
“皇上尽管吩咐,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简御史从容不迫地应下,心中倒也是有些奇怪。
且不说面前这位帝王自登基起便勤耕不辍,对待政事的态度同他可以说是不分伯仲。先前几年下来,可从未自他口中听见过有什么连他自己都难以处理的问题。
简太史掩下心中的猜疑,还是准备先完成家中夫人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在此之前,下官听说……”下官的女儿也随同皇上一起来了此处。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便被大喜若望的季柕一把打住,语气里还在洋溢着迫不及待的解脱:“那爱卿现在便随朕来,朕前些日子便想,若是简爱卿看到了这些东西,按照你的性子,定然是会兴奋不已。”
听他这么一说,一向从容的简御史也不免被吊起了胃口。
季柕打发了身侧的人,便领着他径直去往后院的书房。
房门外照例守着一列的人,日夜各换四轮班,整肃的面貌不由让他更加坚信了房内所藏事物的不简单。
只见两扇门大敞,露出其貌不扬的内室,唯有中间那张书桌上的东西格外夺目。
“这便是朕在渝城三日所搜集到的,单单只是一城,便有如此之多。”季柕从中随意取了一张,放在简御史的面前展示:“这一叠都是这样的东西,朕需要你尽快将纸条中所涉及之人的名单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