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换上了礼貌且尴尬的笑容,准备婉拒:“皇上,我与我的这位朋友爱好比较独特,就是喜欢睡地板。”
季柕不应,垂眸又抿了一口茶:“院子的……”
“皇上稍等,我二人现在便收拾收拾过来。”
留着任柯同闻和卿二人不由得攥紧了手。
等等,这两个人要过去睡床,那他俩晚上中间躺着的人岂不是……
几乎是不约而同,两人在背后齐齐伸手一个拽住了一个。
任柯用眨地快要抽了的双眼,而闻和卿则是用紧咬到几乎在颤抖的牙关在传递着他们此时的无助。
求求了,请再挣扎一下吧!哥们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这种委屈!
简昕和钱文静对身后的求助充耳不闻,强撑着维持良好的面部表情,背过手一个用力将衣摆自两人手中拽出来,而后谄笑着路过坐在桌边的季柕,热情地朝他介绍:“皇上,中间这块睡垫我们已经把两套的叠在一起加厚了一下,保证您今晚能睡得舒舒服服的。”
叛徒!走狗!
“嗯。”季柕看着轰然倒地的任柯和不动声色地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的闻和卿:“朕记得你们白天睡了得有一个下午,晚上这个点能睡得着?”
睡不着,所以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四人畅聊一夜的。
但您的到来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简昕让钱文静先爬到了里边,而后自己也掀了被子躺上床:“我们担心明日会更劳累,本想着今晚早些休息,养精蓄锐。”
季柕恍然地‘哦’了一声,而后不解地问:“可朕刚进来时看你们四人还围坐着,怎么见我一坐在这,就都睡了?”
简昕几度张口欲言又止,所以您自己心里是没有数的吗?
她试探着问:“那皇上您要不坐着我们陪您唠会儿?”
季柕幽幽转过头,答应地十分干脆:“可以。”
“……您有什么想聊的话题吗?”
“朕挺想知道方才进来时,闻太医兴致勃勃地在同你们说什么?”
闻和卿:“……”
“他也就是只会说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要被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污了耳朵。”任柯良心发现地替他解了围,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起身:“趁着晚上,不如我们来聊一些直击灵魂的探寻人类社会存在本质的历史哲学问题。”
季柕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比如?”
只见他忽而端正了坐姿,脊背挺直,滞留于半空的眼神中仿佛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辉:
“皇上,您相信光吗?”
季柕:“?”
*
三日后。
朝廷南下的第一批救灾粮如期而至。
城门大开,自渡口运来的粮车一辆紧跟着一辆,押送的军队护在两旁,木轮滚滚,车辙纵横。
天还未亮时,主路干道的两侧就围满了百姓,喜极而泣的欢呼声不绝,面上的笑容似是骄阳拂过阴霾。
季柕一行人在得知消息后便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疾步走到知府的大门口迎接。
望而难尽的石板街上,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只见朦胧的视线的尽头破雾而出一列高俊的身影,银甲红缨在眼中渐渐清晰。
骑着骏马立于最前头的,正是季柕派人快马加鞭催促而来的简御史。
不同旁人兴奋的神情,简御史的面上布满了难掩的愁容和担忧。
方才下了船,他往这城中愈走一步,心中便不免忧愁一分。
瞧这一路的泥泞和破败的楼屋,城内的空气压抑地好似能活生生将人憋死一般。还有两侧不知饿了多久的百姓,这都是先前已经发放三日米粮的了,也不知道初到时会是怎么个情况。
京城至渝城的路途遥远,他随军同行,期间走走歇歇也觉路程艰辛,更别说他那个向来娇气的女儿,一声不吭便被皇帝偷偷带至此处,一路上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
马蹄声渐落,行进的队伍在走至知府门口时便缓缓停下。
季柕望着简御史利落地翻身下马,不愿多等,当即便扬手迎了上去:“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简御史朝季柕行了一礼:“回皇上的话,下官并未感觉辛劳,这都是下官为人臣子所应当做到的。只是亲眼见到城中百姓食不果腹的模样,只恨没能来得再早些。”
“爱卿免礼。”季柕虚虚扶住他的两肘,将其扶起来:“与你一齐到的可还有谁?”
“回皇上的话,裴大人在行路途中染了风寒,所幸并不严重,应当会同吴大人一起于后日到。袁将军正跟在对尾,现下应当马上便能赶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