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一勺一勺下来确实是有些费劲的,锅深柄长,没一会儿便感觉右肩隐隐酸痛了起来。
怪不得另外两锅都是身高体壮的侍卫,偏生她要不知轻重地来逞强。
正想着,面前递来一张蒙满了灰的褐色油纸,纸边还布满了细小的裂痕,掌心下凹握着,极力捏成一个空碗的形状。
简昕抬了头,便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庞,是昨日进城时见到的那对母子。
她舀了满满一勺悬在半空,没有直接倒下去:“有带碗吗?粥会很烫手。”
妇人摇摇头,没有多言,只是将手又往前送了几分:“没有碗,多谢姑娘,直接舀在里头就行了。”
简昕盯着面前的那张油纸看了几秒,而后侧过身唤来正在另一侧帮忙打包生米的任柯,将手里的锅勺递了过去:“这边你来帮下忙,你力气大,动作快一些,先帮后边的人把粥舀上,我去后厨取个空碗来。”
言罢,她重新回过身看着那对母子,招呼着二人先站来大门一侧,自己则是小跑着进了屋。
不过片刻,娇小的身影便连同怀中摞了一叠的碗又出现在了门外。
她将空碗放在板桌空余的角落,而后取了最上面的两只,让任柯往一碗里舀了一勺,另一碗舀了一勺半。
那妇人见简昕端着两只碗烫得龇牙咧嘴地走来,慌忙将怀中的婴儿抱在一边,空了一只手出来接过。
“没事没事,这里有块台阶,您正好凑合着先在这坐坐,我再进去给您找把空凳当桌子。”简昕将两只碗搁在了一侧的地上,说着就要继续往里奔。
“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姑娘了!”妇人忙不迭伸手拦住简昕:“姑娘借民妇这块地,又给了两只碗,已经不知该何以回报,实在是太感谢姑娘了。”
简昕只得止了步子,立在一侧。见面前的妇人来不及多言,赶忙将一碗粥吹凉,准备送到孩子的嘴里。
“诶等等!我忘了我刚顺便拿了勺子的。”简昕一看那还在冒着热气的碗,心脏吓得差点骤停一瞬。
她出来得有些匆忙,那根勺子没地方放,便直接塞进了衣袖里,方才一时着急就给忘了这件事。
“您也喝着吧,孩子东西吃得慢,我先帮您喂一会儿。”简昕在一侧扫了个干净的位置便直接同她并排坐了下来,伸手先从妇人的怀里将孩子抱到自己的臂弯里,而后才从她手中接过那碗粥。
她用勺子撇了一点最上层已经有些凝了的,又汲了些稀汤,轻轻吹了几口,便朝怀中孩子的嘴边送去。
那妇人神色焦急地探过头来,见孩子的小嘴在轻轻咂动,这才将蹙起的眉眼一松,把地上另一只盛满了的粥捧到手中。
“没事的,您慢慢吃就行,帮您多喂一会儿。”简昕看着妇人狼吞虎咽的动作,忍不住皱眉。
这锅还是刚送出来不久的,再怎么饿也不能吃地这样快。
“唔。”妇人嘴里含着烫粥,一时咽不下去,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乖乖听了简昕的话,改为小口小口地喝。
眼看着又没了好几锅,街上排着的长队才渐渐少了一些。
此时暮色渐沉,空气也不似晨日里那般燥热了。
那妇人的双眼不曾一瞬离开过身侧的二人,多日没进食,简昕不敢一下子喂太多,便先将碗放在一侧歇歇。
“姑娘应当是家中有弟弟妹妹罢。”抱娃娃的姿势比他家男人还要熟练,看样子也很会照顾这般点大的小孩。
只是后半句话不敢说出来,毕竟不知晓面前这位好心的姑娘有婚配否,免得坏了人家的名声。
“对的,家中经常会来亲戚的小孩。”
那得是没穿越前的事情了。他们家族谱系十分庞大,逢年过节不说,平日里时不时就会有亲戚带着自家孩子来她们家。特别是因为她自小成绩就好,后来还考上了Z大,来家里的小孩就比之前更多了。
偏生几个家长见面了就只会凑一起聊各种八卦,留着小孩全都托给了她一人照顾,一来二去个几年,八岁以下她都能轻松应对。
那妇人喝下最后一口粥,从简昕怀里缓缓将孩子抱了回来,掂在怀中仔细打量,看着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睡去的睡颜,嘴角泌出的笑容许是自己应当都没察觉到。
她晃动着身子,安抚地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对着简昕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自打山洪将民妇的屋子冲垮,男人也死了后,便一直饥一顿饱一顿,可怜孩子也跟着他的母亲受苦了。”
“自洪水后,城里的这些官一点粮食都没有发吗?”简昕抱着双膝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