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看到了日光,看到了彩霞,看到了千千万万个与她一样的女孩沐浴在阳光下。
她们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而自卑,也不会被逼着改变自己的性别,更不会被关在小黑屋,她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奔驰在旷野。
于是赵映月崩溃了。
她第一次违逆自己母亲的话,穿着自己亲手做的白裙回了家,她要告诉母亲,她是女孩,也不为自己是女孩而羞耻。
但当她踏足自己的小屋,却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后来,那个画面成了她此生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母亲一手拎着茉莉的后颈,一手拿着把沾了血的剪子,狞笑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于是赵映月呆住了。
她缓缓地看着自己母亲转头,见到自己衣着的那一秒,她发出尖锐的嘶吼。
“谁准你穿这个的!你是男孩!男孩不能穿裙子!”她是那样歇斯底里,空荡的房屋回荡着她的声响,“脱下来!脱下来!脱下来!”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又将茉莉往赵映月跟前一凑:“这是不是你养的!谁准你养猫的!只有女孩才会养这种东西!你是男孩!”
她一边绝望地大叫,一边将手中的剪子往茉莉身上捅,茉莉雪白的毛上沾满了赤红的血滴,那颗素来会往她臂弯拱的脑袋低垂下来,它发出虚弱的叫。
赵映月浑身发起冷来,鼻尖的血腥味熏得人几近作呕,这一刻,母亲狰狞的脸涌现在她脑海,一帧一帧的,走马观花一样循环播放着。
赵映月突然尖声叫起来,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扑上去,锋利的剪子将她的手划破,茉莉赤红的鲜血滴落在她新做的白裙上,弄脏了。
她大叫着阻止,喊着不要,数不清的泪珠子如线一般断落,将她的视线遮挡得模糊不清,耳畔只剩下她母亲的怒吼。
“我让你穿!让你养!”
剪子入体的顿响一刻不停,赵映月几乎听不见任何东西,无尽的恐惧将她吞没。她发狂地扯碎自己的碎花裙,歇斯底里又毫无尊严。
“母亲!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我不穿了!你放过它吧!放过它!求求你!我再也不穿了!我是男的!我不养了!放过它放过它啊啊啊啊啊啊!”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入窗棂,打在女孩绝望崩溃的脸庞,圣光普照的地方,她却处在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碎花裙被撕得破破烂烂,久到她嗓子嘶哑,久到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女人终于停下了动作,像扔破烂一样将茉莉扔到了地上。
那是一团看不出原状的烂肉,破破烂烂地流着浓重的腥血,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在地上。
赵映月颤抖着去碰,碰到的一刹那,她猛地干呕起来。
女人残酷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如同丧钟的悲鸣:“记住,只有女孩才会如此懦弱无能,只有男孩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赵映月胃里一阵痉挛,她抽搐几下,晕了过去。
再醒来,她就像换了个人。
她不再执着于自己女孩的性别,一把火烧了自己亲手做的白裙,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男性,甚至还亲手制出了变声丸,让伪装更加天衣无缝。
只可惜,这变声丸效用唯有一个月,且食用后嗓子会疼痛难忍,两个时辰后才会逐渐好转。
她母亲因为她的变化欣喜若狂,更加疯狂地督促她练习术法。
等时候差不多了,母亲第一次带着她出了远门。
她们来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地方,旁人都说这是人人向往的桃花源,唯有有灵根的人才能去修仙。
她站在高大的石门前往上看,看到了巍峨的字匾,上方用金色的墨水写了三个潇洒的大字,锦衣派。
再远处,是触碰不到的湛湛青天。
她的母亲今日打扮得格外得体,化了浓妆,穿了件精致修身的红绣裙,与她一同面见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着镂空银丝长袍,浓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谈笑间,她发现他的眉眼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旁人都恭恭敬敬地唤他赵宗主。
她不知母亲与那男人说了什么,最终,男人随意道:“既然是个男孩,就留下来吧。”
从此,她便被留在了锦衣派,以男子之身。
“赵宗主,或许你需要给诸位一个解释。”叶轩温润的声音响起,将赵映月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她垂着眼,指尖相互蹭了蹭,总算开口说出了尘封中的真相。
与此同时,淮安怀龙山上空,一道黑紫的光闪过,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山腰。
怀龙山位置偏僻且荒草遍布,很少有人踏足,因此,也从未有人发现,这里竟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