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本欲叫他们仔细考虑,微微颔首后,起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才站起来,詹顺安就说:“老板,我去,明早出发是吗?”
在他之后,又是三个人说了同样的话:“我家里没什么事,我也能去。”
“那要不……也算我一个?”
断断续续的,不过片刻,这十一个人就全给了答复,无一例外,皆是可往。
陆尚缓缓吐出一口气,退后半步,冲着这些人深深鞠了一躬:“无论结果如何,我先谢过你们。”
他叫詹顺安等人尽快回房,早早歇下好养足精力,而他则是把姜婉宁喊了起来,又叫她做了三幅画像,姜父姜母以及姜家大哥,便是一根眼睫也画得清清楚楚。
陆尚抚了抚她的发顶:“明天天一亮,詹大哥他们就出发,阿宁且再等等,等他们再去一趟,若是这回还找不到爹娘和大哥,等他们一回来,我就带你一起去北地。”
既然他不愿叫姜婉宁北上,对方也不愿他涉险,那最好的方法,还是留在府城,静静等他人消息。
姜婉宁垂着脑袋,昏暗的烛光下瞧不清表情,直到陆尚拿着画像将出门的时候,才听她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陆尚脚步一顿,莞尔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第二天大早,陆尚二人和詹顺安等一同出发,夫妻俩亲自送他们出了城门,又等他们的身影从官路上模糊消失,方才转身上了马车,复奔着府城而去。
姜家的下落非是一朝一夕能得到结果的,可这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秋闱结束,春闱在即,无论是鹿临书院,还是无名私塾,都陷入了新一轮的紧张气氛中。
鹿临书院此番通过乡试的共有二十二人,为了确保准时抵京参加会试,他们最晚一月底就要赶赴京城,而这在书院的最后两个多月,就是他们冲刺的最后机会。
书院中的大半夫子都连夜为他们授课,课后另有一对一辅导,书院院长还给他们请了松溪郡的郡守,给全院学生讲了半日时政。
平日夫子们全心顾着新考上的举人,对其他学生便懈怠些,陆尚逃课的次数更是频繁了,也就是郡守莅临这日,夫子要一一点名,他才不得不去的。
书院上百号人,全盘坐在院里,而正前方的廊檐下的桌案后,坐着以郡守为首的一行人,郡守左右坐着院长和副院长,再往外就是书院中德高望重的几位夫子。
郡守瞧着只四十多岁的模样,据说是三年前新调任来的,面容肃正,不怒自威。
因着郡守今日讲的是时政,不是那些之乎者也,陆尚才没打瞌睡,可他寥寥听了几句,却发现郡守所举的案例,与他从姜婉宁那听来的相差无几,皆是那册《时政论》上的内容,之后的一些个人见解,确是比书院的夫子们要深刻老道些,但有姜婉宁亲自批注的《时政论》在前,陆尚再听他讲,便总觉得稍有浅显。
就这么听了小半个时辰,他的兴趣也散得差不多了。
偏偏院里有衙吏官兵把手,夫子们也围坐在周边,叫他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生生挨了一下午。
而低着头数蚂蚁拨弄蚂蚁的他也没发现,上方的郡守几次向他这边投来视线,眼中不时闪过打量和审视,一会儿满意一会儿不悦的,连着讲课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郡守已经在想等下学后,如何找个理由把人叫到跟前来了,哪想他这边才说结局,不过低头喝茶的功夫,再抬头,却见原属于陆尚的位子上,早没了他的身影。
反是不远处的书院大门,他成了第一个跑出去的人。
“……如此朽木!”郡守忍不住呵斥一句。
吓得左右院长副院长全看向他,战战兢兢道:“可是有谁惹了大人?”
郡守:“……”总不能说,是看见鲜花插的牛粪,被牛粪伤了眼睛吧?
陆尚全然不知后面发生的事,他从书院离开后,先是去了趟私塾,跟姜婉宁说了两句话,很快便乘车离开了府城,赶着去临镇谈一单香料运送生意。
就像鹿临书院为参加会试的举子补课一般,私塾这边的课程也紧凑了起来。
私塾原本一天只上半日课的,现在也改成了一日,那些过了乡试的全天都要待在私塾里,上午由姜婉宁授课,下午她去隔壁给秀才们讲课,举子们就留在私塾温书,碰上什么疑难,随时可以找姜婉宁请教。
十一位过了乡试的学生都是要去参加会试的,正如姜婉宁跟冯贺说的那般,无论中与不中,总要试上一试,这样才能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