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耽搁了大半天,姜婉宁也有些累,便不把人留下了。
她说:“叫亮亮和中旺也回去休息两天吧,两天后回来上课,下次再回来,可就没有之前那样轻松了。”
庞大爷和姑姑一起应下,又道了好几声谢,方才从陆家离开。
姜婉宁和陆尚只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都上了车,也就合上了大门,于是他们也不知道,庞大爷一家在巷子里走了一路,也跟巷子里的百姓说了一路。
说什么?
——哎你一定不知道吧!陆秀才家不光陆秀才会识字念书,他家夫人也厉害着呢,今儿我就是叫小孙孙来拜师的。
——拜谁为师?当然是陆夫人了!
——什么妇人不能做夫子,大姐你这可就短见了!我家小孙孙在她那学了一个月,会写了二三十个字,还会背诗呢!再说你知道人家陆夫人才收多少学费吗?我怕说出来你都不信!
——不光我的小侄儿,我也叫俺娃跟陆夫人学识字算数了呢!人家陆夫人说了,先学上个两年,等学的差不多了,就送他去柜台上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俺娃将来要做账房先生嘞!
甭管是炫耀还是什么,反正等庞大爷的牛车从无名巷离开,大半个巷子的邻居都知道了,陆秀才家的小娘子,能给孩子启蒙呢!
无名巷住的这些街坊邻居里,谁家没个小孩的,大点的十二三岁,小点的三四岁,可要是论五六七八岁能启蒙的,那也不在少数。
自陆尚他们一家搬来不久,左邻右舍就知道,他家有个秀才老爷!
只可惜秀才老爷瞧着不亲切,还整日不着家,他们除了乔迁宴上跟他见过一面外,其余少有跟他打照面的时候,便是有那动心思想找他做教书先生的,也根本寻不着机会。
早姜婉宁在巷子口摆书信摊的时候,邻居们就惊讶过,但惊讶归惊讶,他们也没多想,经庞大爷一提,可不就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镇上的人对念书做官倒没太多幻想,但就像庞亮姑姑说的那样——
你管他是男是女,能叫家里的娃儿识上几个字,总比大字不识强吧?
只要不涉及到做官,不考虑朝堂上那些迂酸规矩,其实大多百姓对男夫子女夫子并没有太大感悟。
就说人家大户人家的女眷少出闺阁,可到了他们寻常百姓家里,女人干得活儿一点不比男人少,街上也没少抛头露面。
至于什么男女之防,人家陆秀才都没介意,他们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无名巷子的讨论话题就变了。
转过天来,有孩子的人家碰了面,先要问一句:“你家要送孩子去识几个字吗?”
“我家还得再想想,一个月三百文呢,也不是一笔小钱……”
“哎也是,我家也要再考虑考虑,不过你说,咱们要是不在女夫子家吃晌午饭,能不能稍微便宜一点?”
——女夫子。
之前邻居们提起姜婉宁,要么是秀才娘子,要么是陆家媳妇儿,可这才几个时辰,就全变成了女夫子。
对于街坊间的变化,陆尚和姜婉宁尚未知晓,而陆奶奶这一天也没怎么出门,自也是没听见这些闲话。
陆尚打算最后歇一天,赶明儿就回正轨,该租房租房,该送货送货。
他之前就说给姜婉宁做一道小炒黄牛肉尝尝,现下有了新鲜牛肉,家里还有做全鱼宴时剩下的青红辣椒,择日不如撞日。
他在厨房里忙着炒菜,姜婉宁就和陆奶奶搬面板菜盆出去,一人负责压面皮,一人负责装馅儿,边聊天边包着饺子。
昨天庞家来人时,陆奶奶在屋里听了个差不多,如今再想起来,便是止不住的唏嘘:“这转了一大圈,还不是转回来了……”
“也是婉宁你自己有本事,要是换做旁人,只怕处理不好了,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坏心,来做这个搅家精!”
姜婉宁动作一顿,明智地没有接这个话。
一家人吃过午饭,各自回房歇了半个时辰,陆奶奶就搬着她的小板凳和毛线团出了家门,要去巷尾找老伙伴打络子。
哪成想她坐下没多久,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就连田奶奶都细细打量着她,神神秘秘地问了一句:“陆奶奶,你家孙媳妇儿还招学生不?”
“啊?”陆奶奶一下子懵了。
就在她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陆家的大门又一次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