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
“剩下的您都带回去吧,像绸缎笔墨这些,都是能退掉的,用不着这样破费,再就是猪肉牛羊肉这些,您看是转手卖出去,还是留着自家吃,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庞大爷傻眼了:“可是别人都这样啊……”
姜婉宁笑笑:“您也说了,那是别人,亮亮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既是第一个,合该跟后面的有所不同,他叫了我一声老师,我这做老师的,总不能搜刮学生家里的东西。”
“孩子还小,用不到那样好的笔墨,您要是真想准备,就换成最便宜的黄纸,毛笔也可以从家里备些牛毛狼毫,去书肆请老板加工一下。”
庞大爷对读书全然不懂,姜婉宁说什么,他就连连应着。
到最后,他们带来的这些礼中,姜婉宁只收下了那一鸡一鸭,她说:“这鸡鸭便算作拜师礼了。”
庞大爷还要再争,陆尚也帮忙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可千万别客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就说参加童生试的最小年纪是十岁,庞亮在这至少还要学四年,难不成您每年都要这么送上一回?”
庞大爷是有这心,只家里确实供不起,要不然也不会冒着许多避讳,把孩子送来姜婉宁这里了。
陆尚说:“您要是实在觉得不妥当,那就每月月初交一回学费吧,每月三百文,就当在这儿的饭钱和笔墨钱了。”
姜婉宁应和:“夫君说的是。”
三百文一月,对于念书的人家来说已经很是合算了,先不论那顿晌午饭,就是每月的纸墨,也不是三百文能满足的。
而他们这番态度,也叫庞大爷越发羞愧起来。
他偏了偏头,一时没忍住,蓦地老泪纵横:“是我老眼昏花,竟听信了外人谗言,不分黑白是非就来同你们叫嚣,多亏陆秀才和夫人肚里能撑船,没跟我这个老东西计较啊!”
其余人也被他的动容影响到,一时沉默。
过了好半天,庞大爷才收拾好情绪,擦干净眼泪,道一声:“叫你们看笑话了……哎乖孙来,你听爷爷跟你说——”
“你的老师乃是这世上顶好的人,她不计前嫌,待你又是用心,如今你做了她的学生,往后定要尊师重道,好好孝敬你的老师。”
庞亮绷着小脸,郑重道:“好,我会尊敬老师的!”
这么长时日的相处下来,庞大爷知道,陆家的小夫妻俩都是敞亮人,既然他们说了不收礼,那便是真的不要。
他也没再撕扯,摆手又叫人把东西搬回去,只是把那两斤牛肉给留了下来,坚持叫小两口尝个鲜。
趁着旁人往车上搬东西的功夫,庞亮的姑姑又不敢落寞地凑了上来:“那夫人,您看俺家娃?”
姜婉宁询声望去,只见躲在后面的那个小少年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跟她视线对上后,又慌张地躲开,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姜婉宁问:“孩子多大了?”
“中旺比亮亮大四岁,您别看他长得不高,其实力气可不小!什么砍柴烧火打水做饭都能干,您尽管支使他!”姑姑话音一转,“就是夫人您看,俺家没什么钱,那什么学费能不能……”
姜婉宁又问:“您想如何呢?”
“哎俺就是看,中旺跟亮亮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俺不敢奢望也拜您为师,您就当收个学徒呢?他要是听话干得好,您就教他念几个字拨几下算盘,要是不听话了,您也随便教训他!”
“那学费、学费……俺家也一个月给三百文,行不?”
姑姑讪笑两声:“反正他将来能当个账房先生,俺家就满足了。”
姜婉宁其实并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他,可看那小少年装得浑不在意,偏不断往这边偷看的模样,忽得心念一动。
她轻笑道:“当然可以。”
“再不然的话……啥?夫人你说啥!”姑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您同意了?您愿意收下中旺了?”
姜婉宁说:“只要会识字算数,能做账房就行了对吗?”
“哎对对对,能当账房就行了!”
姜婉宁算了算:“那便在我这留两年吧,两年后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叫他去柜台再学上一两年,等十四五岁了,也就能做工了。”
姑姑万没想到,姜婉宁这边竟连后面都能给安排,顿是喜出望外,当即上前两步,抓住了姜婉宁的手又是摇又是晃,嘴里的谢就没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