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试探:“我们现在去哪。”
杨粤出乎意料的平静:“就今天下葬吧。”
第46章 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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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不知道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不似夏雨来时的匆急,倒像是南方春秋时节的小雨绵长。
空气里透着寒气儿, 丝丝入骨的冷。
贺知山先下车,撑起一把伞扶着杨粤下来, 她一身素朴的黑裙衬得肌肤越发清透白皙, 平静的脸上也见些许憔悴。
贺知山不知从哪联系了殡葬服务人员, 都穿着一身黑衣, 怀里捧着鲜花和大束白, 领头两人一人捧着一方陶瓷罐,分开两道示意两人前去。
墓地是早就买好的,就在爸爸妈妈的旁边。
杨粤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倒是感谢贺知山的安排, 不至于让送别都这么冷清。
杨家和亲戚走动不多,爸妈离世后就更没有什么联系了, 爷爷不愿意送,如果没有贺知山, 恐怕自己得一个人来做这些。
前头有人在念悼词,杨粤感觉头有些昏沉, 只听见模模糊糊的说话声。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悼词念完了。
杨粤上前吻了吻那两方冰冷的陶罐,贺知山搀着她的肩膀退到旁侧,随即看着那人将她们放入碑后的幽深。
人群开始挪动,上前一一敬献鲜花。
墓碑照片里,少女笑得明朗生动, 像透过云层的丝丝阳光洒在身上,即使在绵绵雨日, 也让人感受到缕缕暖意。
杨粤将手虚弱地搭上贺知山的胳膊,眼神空洞地看向墓碑:“帮我看看,花都是什么颜色的。”
“按照你说的一样,什么颜色的都有。”
“好。”
二十出头的年纪,杨川还是那么喜欢烟花的人,即使长眠于永不见日之下,也肯定不想看见自己的墓碑前都是那些死板呆寂的黄白色。
贺知山回握住她的手,像是想将自己的勇气和力量分给她些许。
杨粤露出个释怀的笑,脸上的凝重也消散了不少,一低头,热泪还是交织着冰雨一同滚落地面。
与寻常葬礼不同,墓碑前除了鲜花,还多了几分小狗零食。
小白和杨川同穴,也终于如愿,去到另一个世界陪伴它的主人了。
葬礼结束,大家没有过多交流,纷纷散去。杨粤和贺知山也一同上车回去,一路上都非常安静。
将杨粤送到家后,杨粤回了房间,坐在床边静默,贺知山则是找了张干毛巾擦着她湿润的发梢。
整个葬礼没什么实感,杨粤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漫长的噩梦,不顾贺知山的动作,侧身倒进了床铺闭上了眼,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贺知山好像离开了,但过一会,又冒着热气儿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床边,一声不吭。
杨粤睁开酸胀的眼,看见贺知山的手里握着杯热腾腾的奶。杨粤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我不想喝。”
贺知山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喝点吧。等会才好睡觉。”
杨粤坐起身,伸手朝他招了招:“你过来。”
贺知山听话地凑上前,杨粤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紧紧将他抱着。
她抱得很深,好像只有这样温暖地、冒着气儿的东西在身边,才会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地活着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地发生着的。
她把脸埋进贺知山的衣服里,慢慢呼吸着他身上带着新鲜雨水和尘土的味道。
贺知山摸索着将牛奶放在床边,毫不犹豫地抱了回去。
“我真不是东西,也就能冲着你和爷爷发发脾气。”
杨粤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像是把五脏六腑的哀怨都发泄了出来:“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啊……”
贺知山抚着她的肩脊背,循循善诱地引她说出真心话:“什么不甘心啊,怎么了呢。”
“为什么呢。过去杨川病了也要瞒着我,现在她检查出来时日不多也不告诉我,我知道是为我好,可为什么偏偏每次都要掐灭我最后一点希望……”
“也许他们就是因为不想把你最后一点希望掐灭。害怕你在知道杨川的病情后,会不会做出那天在病房里一样的傻事。”
杨粤沉默了,不再说话,整个人软进贺知山怀中,每一下的呼吸都是那样沉重。
贺知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揉碎,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跟着战栗发抖。
不知不觉中,空气里的呼吸趋于平静,逐渐融入温良的夜。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杨粤看见一屋室冰冷,才想起早上,自己找了理由把贺知山打发去忙自己的工作,之后又倒头回了卧室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