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思绪才被打断,是贺知山将一杯热奶小心地推到杨粤面前。
见杨粤看了过来,贺知山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怜兮兮了:“我、我看你昨晚没睡好。”
扶着杯子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
不得不说,苦肉计用的非常明显,但是很奏效。
杨粤叹了口气:“冰袋呢,过来。”
贺知山抿唇压着嘴角,坐到了杨粤的身边伸出了左手。
杨粤握着他的手,原本修长漂亮得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今肿得不成样子,她确实感觉到挺心疼,静默地用冰袋轻轻贴上他的手关节。
贺知山时不时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你今天好像……好了不少。”
“嗯。”
杨粤淡淡点头,“昨天是我太冲动了。”
贺知山的表情五光十色的,又是惊喜又是难过,一股脑地全部坦白。
“我上个月确实找了刘教授,和爷爷知道了病情后,一直在想怎么告诉你才合适,就怕你像昨天那样想不开,没想到意外……比计划来得快。”
杨粤有很多反驳的话想说,最终还是化作了一抹淡笑:“已经陪着小川四年了,我怎么可能没对最坏的结果有打算?我只是遗憾,最后也没能和小白一起,见她最后一面。”
贺知山的表情微怔:“小白它……”
“年龄到了。”
杨粤看见差不多了,放下冰袋,从抽屉下翻出一叠绷带。
“医院也给我通知了很多遍,小白本来上周就被下了死刑,没想到它这么坚强,不仅多活了好几天,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跑了那么远来找小川,想见她最后一面。”
“小白。”
贺知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隐瞒:“昨天调出了监控,小白是按照我们之前带它去医院的那次路线跟过去的。但是进电梯的时候太激动,一直拱着路人帮他按按钮,吓到了一位狗毛过敏的孕妇,所以……”
“嗯。”
杨粤点点头,静静注视着帮他扎好绷带:“都过去了。”
贺知山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你不用强撑着,你还有我呢。”
杨粤按住了就要起身站起的贺知山,无奈:“我真的已经好多了。”
贺知山惊得不知所措,杨粤苦笑一声。
“不管是小白还是杨川,我都已经做好了他们会离开的心理准备。昨天生气,是因为你们瞒着不告诉我真相。但接着计较下去的话,也没有意义。”
贺知山惊讶地大睁着眼,视线还在飘散,难以置信地思索着杨粤话里有几句违心,但杨粤释然的模样又让人不得不相信。
杨粤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
“要是实在没事,我们去医院看看你的手,差不多就两点了吧。”
“不,不用去医院。”
贺知山受宠若惊,从没想过能这么快和杨粤恢复关系。
杨粤的理性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
但也许这才是最令人不安的地方。
下午,两人一同去了火葬场。
去的时候,杨建国早已坐在杨川的面前,久久不语。
背影,岁月压弯了他佝偻的脊背,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二十多岁。
贺知山直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显得突兀,将杨粤带进房间后,默默带上了门等着。
杨粤走到杨川面前,看见她的脸上画上了精致的妆容,证明她曾经也如花般绽放过。
小白躺在她的手边,模样安详,殡仪师傅很贴心,将它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部分垫在下面,只露出可爱的侧脸。
它的毛发柔顺洁白,眼睛闭合合着,却仍像记忆里一样弯弯,做了一辈子的微笑天使。
“不要怪小贺,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杨建国忽然开口,声音像是呓语般小声:“小贺只是想办法带来了刘教授,是我不想让他告诉你。”
杨粤弯了弯唇角:“没事。”
杨建国的眼静静盯了会杨川,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
“这里的后续随便你处理,葬礼就不办了。我也不怕你恨我,我说过,我只管活人的死活,死人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了。”
杨粤没有回答,眼看着杨建国走出门离去。
贺知山进来了,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最终拿到了两方小小的陶瓷罐。
好轻啊。
杨粤捧着那小瓷罐心里感慨。
工作人员走来,将一条长命锁递给杨粤。那是贺知山送给杨川的礼物,杨粤还没来得及替她带上。
贺知山也看到了,不知道是该先愧疚长命锁没有锁住杨川,还是先宽慰杨粤不要触景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