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老婆期待了这个孩子整整半年!就差两个月、两个月了!”
“老子他妈的杀了这个狗东西!”
一声声如地狱传出的丧歌在杨粤的耳边萦绕,她却再听不见,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渐渐把她的腰脊压弯,几声悲切的嘶吼显得虚弱又模糊。
医生和护士很快冲了过来,众人的喧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渐渐散去,杨粤彻底放弃般抱紧着小白的身体,知道它的前爪微微抖了抖。
杨粤像是回过神,四处张望着。
“我们去看、我们去看……”
杨粤抱着小白站起,又因双腿发麻抖身向后重重倒下。
她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还好小白倒在她的身上没有太多影响。
电梯门还开着,她僵着身,颤巍巍地往电梯里跑,靠着电梯角缓缓脱力坐下,将小白紧紧环抱,像是只会这一句话似的不断复述:“再撑一撑、再撑一撑好不好……”
汹涌的情绪向她袭来,像是海岸边见证突如其来海啸的亡命之徒,电梯闪起的红色数字,像是绝望的宣判。
下一秒,世界末日袭来。
杨粤站在ICU门口,全身像是丢入冰窖似的冰冷。
花开正好的盛夏,西沉的落日余晖洒在冰冷的床单上,隐约映透出白色被单下,少女被遮盖住的面容轮廓。
床边,杨建国来不及收拾的表情骤变望向她,靠着窗有个熟悉的身影。
贺知山也下意识向她的方向转过身,错愕地看向她。
杨粤的呼吸在颤动,抱着怀中温暖的躯体往前走去,每步都像有千金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终于艰难地挪到了床边。
“不……”
杨建国话音未落,杨粤已经伸手掀开了遮在杨川脸上的床单。
少女的唇已经与肤色融为一体,神态静寂又安详。
她将手指探到少女的鼻下,一切已经了然。
她抱起早已不再有动静的小白,将它放在了杨川的身旁。
她伸手想擦一擦杨川脸颊旁被沾上的深色液体,却也只能像方才给小白擦拭一样越染越深。
视线开始虚晃,脑子里嗡嗡直响,周围的人、物、空间都扭曲了。
“她是下午才走的……”
外界听到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墙,在鼓膜外不痛不痒地敲击着。她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但几乎是本能,她立刻甩了开来。
短暂恢复了些许清醒,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贺知山,突兀地大笑了起来。
杨粤看向贺知山,又将目光望向低着头的杨建国,脊背剧烈地抖动着,动作扯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抖:“要是我今天不来,是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了吗?”
贺知山僵硬地抬起手,想扶住杨粤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不是的,我们也没想到今天病情突然恶化,正打算告诉你……”
杨粤极力克制着平静:“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我们没想瞒你,只是没想过事情会发生地这么突然。”
“上个月就知道的事情,贺知山。”
杨粤暗自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扎进掌心换来了些许清醒,却丝毫压抑不住愤怒,忽然猛地上前揪住了贺知山的衣领,视线盛怒到几乎能将人杀死。
“你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
“杨粤。”
杨建国的声音响起,威严不容质疑,“你先冷静,小贺是怕你接受不了。”
“冷静?还要我怎么冷静?”
杨粤感到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模糊,冷笑一声:“怕不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心脏如同被锤了一拳,闷痛和羞愤瞬间让她的血色和理智一并带走。
“过去你和爸妈就是这样,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她哑着声,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四年前,你们说为了我的比赛、为了我的未来,所以不告诉我杨川的病情,让我这辈子都没能在她清醒的时候关心她是怎么度过的。四年后,你们又要拿怕我接受不了为借口,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每个字都是为我好,你们有问过一句我的意见吗!”
她怒吼一声,字字都像是在滴血:“什么狗屁未来,什么狗屁比赛……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这些东西会比我的亲妹妹还重要?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做你们自以为是的善人?”
贺知山上前,欲言又止:“小杨老师。”
“闭嘴。”
杨粤的眼底满是厌恶:“从上个月、或许很久开始,你就在耍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