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变亮。
简单用过早饭后,几人便决定启程。
白婉柔的咳疾还未见好转,但她依然挣扎着起身,上了马车后便靠在车壁上休息,姜璇与香荷一左一右坐着,时时照护着她。
马车行了十几里路时,车内有些闷热,香荷掀开窗帘,好让白姑娘吹吹凉风,但她下意识转首向后看去,突然惊愕地瞪大了眼。
云州城的方向,竟冒出滚滚浓烟,远远望去,像盘旋在空中的缭绕黑云,让人触目惊心。
驾车的姜青若听到香荷的声音,嘘停马儿,跳下马车,举目望了过去。
那是云州粮仓的方向。
姜青若听陆良埕说过,云州粮仓存粮丰富,其中的粮食足够大雍朝百姓食用三年,不过,可惜得是,即便云州周边县乡干旱,那些粮食也未曾施给百姓,因为朝廷有令,要将此粮留做建筑行宫与挖河修渠劳工的口粮。
现在,粮仓突然起火,只有一个可能——云州府兵不敌叛军,又不愿粮食落入叛军之手,索性一把火全部烧了。
云州很快就会落入窦重山手中了。
饶是早已有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种景象,姜青若的心头依然沉甸甸的。
几个姑娘下了车,静静地望着云州方向,一时谁也没有出言。
片刻后,香荷突地捂嘴哭了出来。
“小姐,姜府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把咱们的院子一把火烧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
陆良玉抹了一把泪,无力地比划几下手中的长剑,恨恨道:“若是陆府少了一草一木,我就用这把剑砍了窦重山的狗头!”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庆幸她们及时从云州逃了出来,不然,就她们这些孤身女子,若是落入叛军手里,后果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姜青若狠狠抹了把脸,沉声道:“别哭了,都上车,咱们早些赶到庆州才是正经!”
悲愤的心情在颠簸前行中渐渐平复。
不过,三日后,她们遇到了更严峻的问题。
那掌柜所言不虚,越往北走,路上的人便越多。
这些人不是像她们一样带足盘缠赶车去往别州的百姓,而是拄着干裂的树枝,一个个破衣烂衫,扛着干瘪的包袱,脸色焦枯的流民。
马车混入人流之中,看上去格格不入。
这些流民应当饿极了,频频望向她们的马车。
车里还有许多烙饼干粮,但这是她们去往庆州所带的口粮,若是分给流民,那她们就得饿肚子。
姜青若捏着缰绳,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她们如今情况不妙,能力有限,根本救不了其他人,只能硬着心肠对这些流民饥饿的眼神视而不见。
还是加快速度,跑到这些流民队伍的前面去。
眼不见心不烦,不要给自己再添补烦忧了。
瘦骨嶙峋的黑马已经拉车跑了几天,就算昼行夜宿,喂饱了草料,体力依然得不到恢复。
姜青若冲着马屁股狠狠抽了三鞭子。
那黑马嘶吼一声,猛地加快速度跑了一段路后,又慢了下来。
那些被马车甩在身后的流民,逐渐围拢过来,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面,一个个伸手问她们讨要吃的。
陆良玉踩在车辕上,手中握着她那把长剑,对姜青若道:“青若姐,他们好可怜,我们还有不少干粮,分给他们一些吧?”
姜青若捏紧缰绳,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沉声道:“不行,不要节外生枝!”
她的语气不容商量,陆良玉叹了口气,只好坐回原处。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怀抱孩子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哑着嗓子哀求:“姑娘,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孩子饿坏了......”
姜青若稍稍侧首,看到孩子病恹恹地趴在女子肩头,禁闭双眼,一动不动。
她扬鞭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对陆良玉道:“给她些干粮。”
陆良玉高兴地应下,就在她转身对车厢里说递些干粮出来时,靠在车壁上的白婉柔听到“孩子饿坏了”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掀开车帘往后看去。
只见不远处,几个身材高壮的流民,持着碗口粗的木棍,悄无声息地大步走来,眼看就要从左右两方围住她们的马车。
果然!那女人与孩子讨要吃的是幌子,他们是一伙的,想趁机夺走她们的马车和财物!
就在这短短片刻之间,姜青若听到车厢里传来一声变了调的高喊:“青若,快走啊!他们要劫车!”
姜青若顿时明白过来,迅速扬起鞭子,使出全身力气抽□□马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