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若瞄了眼。
那是她长街上一间铺子的契书。
这几日,她着人打听过了,父亲染了风寒,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他们租来的宅子里烧的是劣碳取暖,原来也是大小姐的姜娴,现在每日要亲自打水烧火做饭,成了全家的丫鬟。
四郎五郎受姜闳黄氏宠溺,虽才十岁左右,却肥头圆耳,性情油滑,还有好吃懒做的毛病。
姜青若一向不喜欢这两个弟弟,只有姜娴虽然贪吃,但性子老实,小时候挨了她不少欺负。
想想也可以知道,黄氏握着银钱不肯多花一分,以后肯定会留给四郎五郎,就算是亲生的女儿,也得往后排。
这一间铺子,姜青若是打算留给姜娴,以后给她做嫁妆用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待过些日子,父亲继母确实悔过自新,消停过日子,不再来给她添烦后,她再给姜娴添妆。
“先收起来吧。”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
“阿姐。”
是萧钰来了。
入冬天冷,前几日她差人给萧钰新做了保暖的狐白裘,萧钰过来,是为了道谢。
少年的身量甚是挺拔,白裘趁得他眉眼十分清隽。
脖颈处挂着一只他贴身戴的玉环,迈步进房时,萧钰拉了拉衣领,将不小心露在外面的玉环塞到衣襟里去。
进到里屋,姜青若笑着请他坐下。
两人刚说了一会儿冬至吃什么样的暖锅,包什么馅的饺饵,艾嬷嬷突然掀开帘子,拧着眉头走了进来。
她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但看萧钰在场,请过安后,一时犹豫起来。
“嬷嬷,有什么事?”姜青若示意她不必避讳,直说便可。
艾嬷嬷皱着眉头,沉声道:“府衙差人来,说有人状告世子妃,要世子妃明日前去应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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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府衙之前,姜青若已经问清差役。
那状告她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父亲与继母。
而处理这桩家务官司的,是府衙新上任的范副史。
按照告状流程,被告可以不必亲自前去,委托讼师应诉也是一样的。
又或者,若是顾及脸面身份,不想将家丑公布于众,可以私下与原告和解。
差役把话说完,又告知了翌日辰时三刻,范副史会亲自升堂问审。
姜青若提前到了府衙。
父亲继母既然想与她打官司,那她就奉陪到底,不必委托讼师,她要亲自出面和他们对质。
随她一起到府衙的,还有萧钰。
虽然身为太子,但他长居深宫,还从未经过这种事,只觉得对于表嫂来说,应当是件大麻烦,所以自告奋勇陪姜青若到府衙来应诉,为她添些气势。
这里无人知晓萧钰的太子身份,云州巡防又极为谨慎,还有耿千户暗中相护,傅千洛的人没有机会接近这里。
再说,傅千洛声称太子薨逝,他自己根本还不知道太子活着的真相。
确认萧钰是安全的,姜青若才同意带着他一起前来。
还未到升堂的时辰,黄氏与姜闳早就等在了公堂之外。
四郎、五郎和姜娴随他们一起前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站在堂内,正在等着。
看到姜青若抄着手,目不斜视气定神闲地踱步走近,黄氏有些惊愕,随即又嫌恶地撇了撇嘴。
本以为长女顾及身份,不愿家丑外扬,会给他们一大笔银子了事,没想到她倒不怕事大,竟亲自来应诉了。
姜青若漫不经心地睨了黄氏一眼,凉飕飕的眼神直逼得黄氏不自在地扭过脸去,才缓缓收回视线。
继母和父亲已经把她告上公堂,那她也不必再讲什么情分了。
姜青若冷冷勾起唇角。
顿了顿,视线掠过瞪大眼睛瞅她的四郎五郎,下意识落在姜闳身上。
相比两年前,父亲此刻已尽显老态。
逃往昱州前,他须发皆黑,神采奕奕,此刻脸颊凹陷,连头发也灰白了不少。
那身夹袄不甚厚实,他的嘴唇冻得发青。
姜青若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头。
黄氏握着银钱,竟连一件厚实的袄子都不舍得给他置办?
看到长女,姜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黄氏暗中扯了下他的袖子,姜闳脸色微变,立刻气哼哼地闭嘴别过脸去。
姜青若抿了抿唇,微微垂下长睫,没说什么。
刚往前走了一步,脸旁忽然闪过一阵拳风。
四郎五郎趁她不注意,竟然握紧拳头,想要上前打人。
姜青若愣在原地。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钰一把擒住两人的手腕,屈肘弯起,以肘为刃,猛地向他们胸腹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