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云锦钱柜可以贷给流民每人十两银子,这些银子足以够日常的吃穿用度。但这银子一半以口粮发放,另一部分换成农具用物,剩余下的,才能以银子的形式发到流民手中,这样可以防止其中别有心思的人拿了银子后便离开,云锦的风险也能降到最低,”姜青若边想边慢慢道,“府衙要确保近日庆州的粮食农具价钱平稳,否则那些商户听说云锦大量采购这些用物势必会涨价,这样发放到流民手中的东西分量便会大打折扣。不过,过了这一段时日后,府衙便不需再干涉粮食的价格。”
陆良埕认真听她说话的同时,定定抬眸看着她,那惊愕又佩服的神情,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十六岁的美貌少女。
小时候她会扯着他的衣袖哭鼻子,念叨着想吃云州最好吃的酿鸭腿,长大后,她发愁自己嫁人的事,还说想要嫁给他,他那时只当她是个不谙世事又异常胆大的邻家小妹,可转眼间,经历了纷乱世事,在逆境之中,她一步步走来,像一株生命力强盛的花树,迎风而立,悄然间,已经可以替诸人遮风挡雪。
陆良埕展眸看着她,温润的眸子中全是佩服。
而姜青若亦含笑盯着他,只是眼神中早已没有一丝亲情之外的情愫。
帐篷的帘子被人突地打开,白婉柔快步走了进来。
她急声道:“陆郎君,有个年纪大的婆婆晕倒在了粥棚外,得需要尽快找大夫来......”
话未说完,白婉柔微微愣了一下。
陆良埕的肩头,披上了那件厚实的斗篷。
那斗篷上的青竹是她一针针绣的,她绝不会认错,但她方才劝陆良埕披上御寒时,却被他温声拒绝,而现在......
听到她的话,陆良埕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白婉柔抿了抿唇,转首看向姜青若。
“我还有要事,施粥的事我帮不上忙,”姜青若的视线落在她烫红的手背上,不由高声责怪道,“嫂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涂烫伤药了吗?要是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白婉柔先是微微蹙起了秀眉。
而后展颜一笑,亲昵又信赖地拍了拍姜青若的手:“好,别数落我了,我听你的,待会儿就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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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大量购买粮食农具,除了自己铺子里的生意,又凭空多了不少事务,韩青山还未返回庆州,许多事少不了姜青若亲自出面去做。
她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回府后还抽出时间来给裴晋安打络子,打完络子后几乎累得倒头就会睡下,而裴晋安每每深夜带着一身寒凉回房时,看到的都是她睡熟的面容。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姜青若会勉强撑起眼皮,迷迷糊糊跟他说几句话。
“世子回来了?”
“络子打得不错,玉佩我每日带在身上。”
“我想吃酿鸭腿。”
“酒楼的厨子换人了,我差人把方子要了过来,明日让厨娘给你做。”
“我今日给你熬了参汤补身体,不过一不小心,熬糊了,不能喝......”
“过几日,府里会有客人住上一段时日,你帮着招待一下。”
“你每日忙碌,根本没时间陪我......行兵打仗太不安全,赶明儿我去给你求一道平安符戴在身上。”
“怎么,现在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良心发现,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若是没有不能生养的毛病,那就是十全十美的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点睡下,等我闲下来好好陪你。”
两人驴头不对马嘴地聊上几句,裴晋安上榻后便自觉伸出长臂揽住她。
这样的睡姿姜青若已经习惯,但是这一日昏了头,兴许是天气寒凉,朦胧中又闻到他身上的飒爽清香,竟然情不自禁地靠到了他胸前。
裴晋安被她的动静吵醒,下意识伸出大手摩挲几把她的乌发。
犹豫片刻后,眯起星眸,轻轻握住她纤细白皙的手掌。
五指交握,姜青若微微动了动手指。
裴晋安暗暗勾上唇角,闭上眼眸入睡。
夜间,姜青若在他的怀里迷糊醒来了一次。
半睡半醒间本想缩回自己的被窝中,却又忍不住在蹭了蹭他温暖坚实的胸膛,埋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但第二日清晨,姜青若再醒来时,裴晋安已经去了府兵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