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起庆州城的富商来,云锦算是隐形新贵,府衙没找云锦铺子,所以姜青若不知道这事。
她微微叹了口气,吩咐秋蕊去找香荷支银子买粮食送来。
“给流民施粥,怎么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姜青若盯着白婉柔烫红的手背,不由责怪地问了一句。
就她那平时连提个重物都要咳嗽一阵的身体,干这种活岂不会累坏了身体?
“陆郎君说府衙人手不够,我经过他同意才来帮忙的,”白婉柔丝毫不觉得疲累,眼神中甚至还闪烁着点点光芒,“青若,我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能帮到他们,我觉得很满足。”
她就是这么个脾气,姜青若知道劝她没用,便问:“良埕哥哥在这里吗?”
陆良埕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木帐篷里,白婉柔带她到了帐篷外,便急匆匆又去了粥棚。
这木帐篷四面漏风,并不比外面暖和几分。
陆良埕只穿一身单薄的青色长袍,端坐在简陋的木案后,在垂眸专心致志书写着什么东西。
自打他到庆州任长史后,一直操劳公务,现在看去,整个人分明又清瘦了几分。
姜青若匆匆环顾一周,看到旁边放着件绣青竹的玄色厚实披风,便取了过来,轻轻披在他的肩头。
身上蓦然一暖,陆良埕拧了拧修挺的长眉,抬起头来。
姜青若在他对面坐下,轻笑道:“长史大人若是冻病了,这些流民可就无人照管了。”
陆良埕把笔搁下,勾起唇角,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为了找白姐姐,听说你在这里,一并来看看你,”姜青若看着他桌案上的书册,不由小声念了出来,“流民安置疏议......”
“天气寒冷,眼看将要入冬,这些流民徘徊在庆州城外,如若不管,他们难以挨得过寒冷饥饿,迟早会有性命之忧,”陆良埕解释道,“但要帮助流民并不容易,府衙钱银压力很大。我想了一些安置的策略,看能否说服鲁太守,将这些流民安置在庆州城内,给他们一条生路。”
以往庆州对待流民的态度,是禁止其入城,任由流民自生自灭,其实并非是鲁太守冷漠无情,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府衙担负不起安置流民的钱银。
陆良埕绞尽脑汁想了不少策略,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这笔钱银该从哪里出。
姜青若撑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书册,突然道:“良埕哥哥,我可以看看你写的东西吗?”
陆良埕挑眉笑了笑,递到她手旁。
翻看了一会儿后,姜青若已经对他想的策略有所了解。
庆州城外有待垦的大片荒地,可以交由这些流民耕种,流民有了田地,便可以在庆州扎根生存。
只是此时已到深秋,待明年夏末收粮之前,流民衣食住行所需要的钱银根本难以解决,况且即便拨给流民荒地,粮种农具,一样得需要花费银子置办。
陆良埕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愁眉道:“其实,钱银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府衙可以做为担保,让庆州的大钱柜借贷银子给这些流民,只是钱柜担心流民拿了银子后便逃走,风险太大,所以他们需要的利息很高。”
姜青若听完,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在外领粥的流民,数量有多少,府衙可有将他们的情况登记在册?”
陆良埕起身,从一旁的木箱子中取出厚厚一摞名册。
“目前登记在册的流民,足有三千人,今日庆州开始施粥,想必附近的流民亦会聚集而来,总计,应不低于一万人。”
一万人,这可是个巨大的数目,姜青若不禁深吸一口气。
那些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女尚可寻到活路,剩下这一万人,大都是些病弱老幼。
这也是为何钱柜佘银,要索取高额的利息,从生意人的角度来看,确实风险极高。
姜青若细细盘算了一阵云锦铺子与钱柜里的现银,突然道:“云锦可以寻常利息给流民放贷,帮他们度过收粮前的难捱光景。”
陆良埕不由一愣,“若若,你可要想清楚,这些银子未必会如数收回,那样,你在云锦里花费的心血......”
“你放心,云锦钱柜可以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贷给流民银子,我还有办法从别的地方赚回来。退一步说,即便以后银子收不回来,云锦铺子赚得的银子也可以弥补钱柜的损失,”姜青若轻叩桌沿,拧起秀眉思忖着道,“但做件事,我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