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骂骂咧咧,却分明没有使力。
那骡子甩了甩蹄子,竟然喷着鼻息就地卧倒,俨然一副不肯再起来的架势。
杨启默不作声地盯着这分明是在暗中捣乱的“刘大”,突地翻身下马。
这里山路平坦,两侧却密林遍布,虽说从黑云寨到云、安几州都是窦氏府兵,但杨启却不敢大意。
那黑云寨的大当家看上去是一心一意归属窦重山,但他在寨子里饮酒离席时,亲眼看到那被冯熊器重的刘二鬼鬼祟祟朝空中放走了一只鹰隼,而现在这“刘大”又上演了这可疑的一幕......
不过,就在杨启大步走近时,朝远突然起身踩在车辕上,拔出腰间长刀,沉声道:“奉我们大当家的之命,今日你们休想踏出这里一步!”
杨启悚然一惊,拔出宽刀,“为何?”
“黑云寨早已与裴总督讲和,只要取下你们的项上人头奉上,裴总督不禁既往不咎,还会为我们大当家请命封候!以后我们黑云寨的兄弟就是朝廷正儿八经的部将士兵,哪里用得着跟你们一帮叛乱的贼子混!”
话音落下,一群夜枭呼啦啦从林间怪叫着飞起。
杨启迅速移目看向远处,身着轻铠的士兵手持长刀无声快速靠近,他们黑压压一片,数量多到数不清,显然早已埋伏多时!
冯熊暗中投靠裴晋安,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杨启当机立断翻身上马,一挥手,高声吼道:“撤,不要恋战!先回云州!”
话音方落,一支羽箭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杨启心头一凛,再回过神时,身下的高头大马已中了流矢,吃痛扬蹄飞奔间,一下子将他从马背上掀翻下去。
落地的瞬间,杨启仓皇半跪在地,以刀柄拄地消去冲势。
再抬首时,一把泛着寒意的森冷长刀直直指向他的面颊。
散漫的轻笑响起,带着些微诧。
“杨兄弟,真得是你?真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这种情形,”裴晋安反手挽了个利落的刀花,将长刀收在身侧,“快起来吧!”
借着周边火把的亮光,杨启认出了眼前的人。
当初道旁亭阁避雨,对方与他一道共享烤肉,把酒言欢,临行之时,还赠与他路资。
那字条上的话,他清晰记得。
既然应下,必定言出必行。
只是大大出乎意料得是,对方就是裴晋安。
杨启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僵住,一时错愕不已:“裴兄弟,是你......”
“是我,我也没想到,当初救下窦重山的,竟然是杨兄弟。”
裴晋安微微躬身,伸手扶他起来。
杨启转眸环顾四周。
就在这短短片刻,除去被有意放走的窦氏府兵,押送车队的士兵与黑云寨的土匪们已经尽数被卸去刀兵,只能束手待缚。
迟疑片刻,杨启擦去脸上的脏泥,朗声笑了笑,扶着对方的手臂起身,“裴兄弟,幸会!”
与此同时,黑云寨上方的暗空中,燃起一朵悠长清亮的烟火。
这是陆良玉放出的信号。
无声潜伏于黑云寨四周的庆州府兵,纷纷扔掉身上的伪装,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为首的千户拔出长刀,还没等巡守的土匪反应过来,便劈手将对方敲晕。
寨门大开。
清朗月色下,肃然有序的府兵鱼贯而入,等巡守的土匪反应过来时,府兵已经冲进主寨的大殿。
殿外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火把,将此处照得亮如白昼。
擂鼓声咚咚起,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将睡梦中的土匪吓破了胆,他们慌忙披衣提鞋,匆忙提着宽背长刀应战。
除了支去护送金银的土匪,冯熊所住的主寨只有两千人,没过多久,训练有素的庆州府兵便将对方逼到了后寨。
不过,黑云山蜿蜒崎岖,除了主寨,另有十八小寨相连。
庆州府兵气势十足,早已将对方打得措手不及,那些土匪们惊惧之下来不及应战,只得慌乱无措地提着刀狂奔逃向其他小寨寻求支援。
这些一击即溃的土匪们不是重点,擒贼先擒王,主寨里的冯熊与二当家才是府兵的目标。
冯熊饮过酒,便醉醺醺得一头扎进厢房,搂着弹曲儿的姑娘寻欢作乐。
冯龙虽也好色,却警醒许多。
他听到外边的厮杀声,立即吩咐主寨的土匪去迎战。
大当家的还在醉生梦死,他一脚踹进房门,硬生生将冯熊提起来丢给了身旁的人,在府兵冲进后寨之前,一伙土匪左右保护着冯熊,打开主寨的地下暗道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