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彻底明白自己的心?
林嬛毫无头绪。
还有那傅商容。
有大夫精心帮忙调理,这几日,他人虽还昏迷着, 但身上的伤已开始愈合,气色也比刚获那会儿好转不少, 想来再过些时日,应当就能醒来。
醒来就好办了。
她虽把人救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傅商容就完全放心。李景焕不会平白做无用之事,这节骨眼把人送过来,绝不会只是为了膈应她和方停归。
他定然还藏了其他后手!
而傅商容又是个极孝顺的,自己一家人都还攥在李景焕手里,李景焕让他做点什么,他只怕不会拒绝。是以这半个月,她让人照顾傅商容的同时,也一直在严密监看他,不曾有片刻松懈。
实非她多疑,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这样关键的时候,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也或许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夏至这日,林嬛收到了廖寒亭的夫人徐氏送来的邀帖,说是自家城郊别院的小西湖中菡萏盛开,煞是惊艳,她欲设宴,邀关州一众官宦内眷前来观赏。
如今军饷案只差临门一脚,却始终没能真正破局,说白了,就是关州那些个官员沆瀣一气,给方停归搅局。
尤其是那个廖寒亭。
然从正面寻不出破绽,那些内眷却不一定。枕边风素来比真刀真枪来得厉害,若是能从她们口中探听出一二,眼下的僵局或许就有转机。
是以林嬛虽不擅长与这些内闱官妇打交道,但也没拒绝,仔细准备了一番,便领着春祺和夏安一道去往城郊廖园。
*
北境边关的初夏算不得多炎热。
往临湖的四方亭一坐,吹着湖风,吃着冰湃的香饮子,只觉比阳春三月还要舒爽。
徐氏领着一众官妇面湖而坐,提笔对着满湖接天潋滟的芙蕖作画,衣香鬓影飘浮在娇笑声中,恍惚似入了仙境。
瞧见林嬛过来,徐氏立马绽开灿烂的笑,搁笔挥手招呼她:“林姑娘快进来坐。尝尝岭南今年新送来的荔枝,拿冰湃着的,可新鲜了。”
丫鬟应声捧出果盘,晶莹的荔枝肉一圈圈整齐地叠放在碎冰之上,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当中再缀上一点艳红欲滴的山楂碎,只叫人瞧一眼便口齿生津。
这时节,从岭南纵跨整个大祈运过来的荔枝可是顶顶的稀罕物,说是一口一锭黄金也不为过,拿冰湃着吃就更是了不得。
座上人不由酸溜溜打趣:“徐夫人可真是偏心,咱们都在这儿坐大半天了,也不见你将这宝贝拿出来给咱们解暑,林姑娘一来,倒是把自个儿家底都掏出来了。”
徐氏笑着揶揄回去:“瞧你这话说的,就跟我虐待你了似的。本就是预备好要大家伙儿一块品尝的,不过是这会子人才到齐,方拿出来罢了,哪里就偏心了?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篓,回头全给你送去可还成?”
那人顺杆儿爬道:“那敢情好呀,记得再捎上一桶冰,让我也好好享受享受这冰湃荔枝的滋味”
“要不我再给你送一张贵妃榻,配一只真丝软枕,让你躺在榻上边吃边养神?”
徐氏嗤之以鼻,倒也没恼,扭头还真让丫鬟把余下的荔枝也一并剥好皮拿来,半点不带犹豫。
她惯来是个长袖善舞的,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能将周围的人都关照妥当,在关州一带的官妇圈内人缘极好。
那厢安抚完那些熟识的官妇,她便又转头笑吟吟地招呼林嬛:“林姑娘也坐,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
茶水果子齐齐奉上,怕她坐不惯亭子里的石凳,还贴心地给她置了软垫,比在家中还要舒衬,反倒叫林嬛有些不知所措。
原以为方停归和关州一带的官员闹得这么僵,他们的夫人应当也不会待见她,尤其是廖寒亭的这位夫人。
来之前,她甚至都已经做好和她们斗争到底的准备,不想却是这番局面。
瞧徐氏这模样,竟也不似装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氏这般热情,林嬛也不好意思拒绝,客气地道了声“谢”,便顺着她的指引,从善如流地坐在她边上。
然她石凳还没坐热,人群中便不阴不阳地飘来一句:“我看徐姐姐是多虑了,人家有楚王殿下帮忙撑腰,这鲜荔枝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哪里需要咱们给她留?”
林嬛循声抬头,但见一身着胭脂红遍地缠枝纹襦裙的美妇正端坐在凉亭一角,摇着团扇睨笑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