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不是在躲我。”
林嬛拢了拢氅衣,怅然道,“他若真想害我,根本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就是单纯放心不下……”
这桩军饷案究竟查得如何?他们林家可还有翻盘的希望?方停归这般横插一脚,上头那两尊大佛又会如何对付他?
而且这么久不曾见到爹爹和哥哥, 她实在担心,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爹爹的手脚早年间就落下过病根,天气稍微阴湿一些,他就会痛得不能自已,眼看雨季就要来临,没有护膝暖着,他要如何熬过去?
牢里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为了讨好李景焕,可不得把他们欺负得半死?
思及此,林嬛眉心不由拧出“川”字。
夏安犹豫片刻,扯了扯林嬛的衣袖,小声嚅嗫:“姑娘这般放心不下那军饷之案,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不自在,不如直接去问王爷,一劳永逸。他待您这般好,一定不会对您有所隐瞒的。”
此言一出,林嬛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想起适才两人在马车上分别之时,方停归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捻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直接去问他,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可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他们两人才刚刚和好,彼此间的那层窗户纸还未完全捅破,关系实在微妙。军饷案涉及之事又如此敏感,一个处理不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怕要比之前在宋家花宴上还要僵硬。
她实在没有勇气拿他们的未来,去赌这样的险。
夏安却不是她这般做想,手卷喇叭,凑到林嬛耳边道:“姑娘要是觉得直接问,有些说不出口,可以用些别的法子,让王爷主动告诉你呀。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唧——
一只夜鸟忽然从枝头惊起,留下一串枝叶剧烈摇颤的“簌簌”声。
林嬛的心也跟着狠狠摇晃,一张脸红得跟被滚油灼烫过一般,话都快说不明白:“你说什么呢?这么点事,哪里需要做到这地步?!”
夏安毫不客气,“那姑娘就直接去问王爷,敢不敢?”
林嬛一下哑了口。
夏安抿笑,“姑娘放心,奴婢也没说让您牺牲到那番田地,就是说点好听的,哄一哄王爷,把想问的话套出来,给自己求个安心,什么也损失不了。”
“可是……”
林嬛指尖绞着裙绦,心跳轰隆不已,很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话说得也确实在理。
自己心里总是记挂着军饷案,时日一长,莫说自己,连身边人也会受影响。长痛不如短痛,寻个机会直接问出口,倒能省去更多心力。
咬了咬牙,林嬛点头道:“好吧,我试试。”
第21章
方停归处理完所有事情, 从皇城司回来,月影已升至中天。
淡淡的一缕流光,粼粼淌在庭院正中, 宛如积了一湾清浅的水泊, 几丛疏阔的竹柏枝叶掩映着嶙峋怪石倒映其中,仿佛藻荇在水中纵横交斜。
整座王府都静悄悄的, 除却零星些许虫鸣,听不见丝毫人声。
林嬛一向睡得早,这个时辰应当已经进入梦乡,方停归也便没去打扰,下了马便径直去往自己书房, 想再仔细推敲一下军饷案的个中细节, 琢磨明白了再回去休息。
然才走到书房门口, 他就看见屋门敞开一小道缝, 昏黄的幽光从缝隙间倾泻而出, 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映出一圈清透的水光。
女子的馨香从屋里飘出,清淡又熟悉, 明明没有实质,却似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挠在他心口。
方停归不由颤了下指尖,脑袋空白了大半, 以为是自己恍惚间走错了地方,他忙转身要离开。
步子还没迈出去,屋门就先自己敞了开。
轻软的声音响起,牵丝般再次绊住他的脚。
“王爷要去哪儿?”
方停归回头, 但见桐木做的门框底下,亭亭立着一抹窈窕身影。
木莲花枝掸落细碎月光, 映得她眉间额钿璀璨。柳眉温婉,眉下一双眼却生得艳丽。眸光流转间,娇嗔相宜,眼尾微微挑起深红的眼线,精致清媚如月下海棠。
身上的襦裙亦是娇红如海棠,襟口开得略有些大,衬得底下肌肤莹白若雪,锁骨伶仃,底下还画了一朵别致的海棠花。
而那枝海棠再往下……
方停归呼吸微窒,收在袖底的手不自觉捏紧,万籁俱寂中,能清楚地听见骨节摩擦的“咯咯”声。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