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想也没想,直接摇头道:“不会。”
云黛问这个问题原是担心薛岳会找自己以至于惹祸上身
,可听他这样干脆的回答不会找自己不免有些诧异:“不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若突然有一天不肯见我了,那必定有不见的理由。我又为何非要找你呢?那样我麻烦,你也困扰,何苦来哉?”薛岳说着向外指了一圈,“再说了你爹带这么多护卫,住在大高玄殿的客院里,身份讳莫如深,那肯定是有着一些隐秘的,那突然消失也很正常啊。”
云带听完薛岳的解释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失落。不过不管薛岳出于什么理由,只要薛岳不会找自己,就不会牵累到他。说来自己与他萍水相逢,也没帮过他什么忙,反而是承了他不少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与自己相交,都不该为此搭上性命。
想通这一节,云黛心安了,随即想起薛岳刚刚说买印书坊和纸坊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可我若失踪了,那你之前的钱不是就白花了吗?”
云黛话问出口后发现薛岳突然定定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云黛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薛兄干嘛这样看着我?”
“哈哈哈哈哈。”薛岳先是微笑,后来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到后来一边笑一面伸出两只大手,像搓面团似的在云黛头顶胡乱揉着,“云贤弟,我的好弟弟啊,让我怎么说你啊……你真的是太可爱!哈哈哈哈哈哈……”薛岳倒不是无礼轻薄,而是他见惯了江湖上的险恶诡谲,看着云黛觉得这位云兄弟简直就像亲戚家那些天真烂漫的孩童一样,心底纯净的根本不像一个成年人,忍不住就想上手去揉捏一下。
偏生云黛自打十岁后就不喜欢别人摸她头,抓住薛岳的手使劲儿丢开:“说话就说话,别上手!”
薛岳看着云黛的反应更觉有趣,捧着肚子笑得打跌:“好好好,不上手不上手。”
云黛气哼哼瞪着薛岳:“有什么好笑的!”
薛岳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看着云黛更多了几分亲昵:“云贤弟!我的好贤弟啊!为兄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阅人无数,像你这样性情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傻吧?”云黛一撇嘴。
“不不不,我非但不觉得你傻,相反,我还觉得你实在太好了。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吗?”
第99章 双王俱保的价值
“价值?”云黛咀嚼着薛岳的用词,觉得有些受到了冒犯,“我有什么价值?我又不是货品!”
薛岳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正色道:“贤弟,我大约一个月前就进京了。我明明在洛阳有现成的宅邸,却还是在公车馆租了一间上房,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来我日日在公车馆设宴,请胡姬,找乐伎,花了多少钱?到处走门路,给各个达官显贵送礼又花了多少钱?这些钱花出去其实跟扔在水里有什么分别?这一个月来花费之巨,不可细数。相比较起来,给你买印书坊纸坊的钱,实在不值一提。”
云黛听薛岳话中颇有萧索不平之意,想来这薛岳就算再有钱也禁不住这样挥霍,低声道:“那你还花这钱做什么?”
“还不就为了博取名声、傍附权贵、结交举子,”薛岳自嘲道,“我这次上京要做的事情,若朝中无人支持,清议不能附和,断难实行,所以就算明知是打水漂,这些钱也得花。”
云黛忍不住同情起薛岳来:“可你这样花钱,那些举子并没有帮你说话呀,像谢祎他们却还在背地里骂你!”
“哦?这么说来,我这钱还是没白花啊!”薛岳突然一乐,“我这钱本就没想着能让他们帮我说话,买的就只是他们不在我面前骂我。”薛岳见云黛仍一脸疑惑,耐心解释道,“贤弟你能得晋王、雍王青眼,令尊看着也不是庸碌之辈,自然难以理解。为兄我不是世家出身,又是商贾市籍,用圣人门徒的话来说那叫‘操贱业’,像我这样的人就算读再多的书,又如何能入他们这些世代簪缨的法眼?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怀揣黄白之物的跳梁小丑罢了,给他们提供酒饭那是题中应有,吃喝我的那是赏脸!能正眼瞧我那都算抬举我了,又怎么会与我平等相交、为我美言?也只有贤弟你这样心地纯净的才会不存芥蒂,与我称兄道弟!”
云黛听罢一阵默然,薛岳说的事情云黛也略有所知,大夏承自汉唐,自立国之日起,世家大族就把持着国家的权柄,对于下层的百姓乃至各种贱籍怎么可能平等相待?虽说科举以来,也有一些读书人进入仕途,可数量毕竟太少,这些读书人大多还与世家大族联姻,还有一些利用门生故旧变成新的大族。大夏开国至今,大族门阀、党派纷争早就已经深入到了各个角落。对于不同阶层的偏见更是完全无法弥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