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冲心跳都要停了。
“你是因为看见我,想起了你妹妹,所以那天见了我,追去找我,还舍身救我,是这样吗?”
孟冲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忽然想,或许是她一直过的很好,所以才认为悲苦同她没有一点关系,不往自己身上联想,如果是这样的话……
孟冲微笑点头,“是你说的这样。”
湛君心里更难过了,这个可怜的人,思念妹妹到了连一个同妹妹差不多年纪的陌生人都愿意舍命相救的地步,她再无法将他视作一个坏人了。
孟冲又说:“我妹妹这件事,世上没几个人知道,我今日讲给你听,是情之所至,但是这毕竟是禁中秘辛,还请你不要讲与旁人听。”
湛君立马起誓,保证绝不外泄一个字。
孟冲只是微笑。
或许是情绪一直被他牵动,此刻他笑了,湛君也如释重负,同他一起笑了起来,好似先前的惨淡已经作云烟散了。
孟冲忽然又说,“我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这是极珍贵的东西,我想,或许从你这里,我能知道以后怎样待我妹妹,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犯。”
湛君赶忙道:“不冒犯的,你待妹妹的心,我今日是知道了的。”
孟冲向她致谢,又说:“那等你空闲了,我可以找来你玩吗?”
湛君下意识要答应,但是又想起元衍的嘱咐来,迟疑着说:“我是有闲的,只是最近出了事,我不能到旁的地方去,玩的话也只能在这寺里。”
孟冲像被火烧到了,急声问:“你出了什么事?”
湛君看了他一眼,不甚自然地道:“说起来,跟我们两个都有些干系,就是那日街上的事,此事毕竟因我而起,想起那天的情状,我是真的有些害怕,总怕那人找我报复,我听说他是什么功臣之后。”
听是这件事,孟冲的心才落了下来,“那你不必担心,那个人已经死了,都十几天,你不知道吗?他不能找你报复的。”
第33章
王韬死了, 死在入狱当晚。
狱卒受尽拷打,谁也说不出个说所以然来,只说这位自来了便大吵大闹, 骂累了才消停了,歇过来要酒要菜, 狱卒不敢怠慢,尽依了他, 他酒足饭饱之后呼呼睡去,并无什么怪异之处,谁知第二日狱卒请他不起,进去一看, 才知已死得透了。身上无伤痕, 也未有中毒迹象,竟是连怎么死的也不知。
当时消息传回宫中, 孟恺震怒, 当即下令处死, 可既没说是立时处死, 便就还有转圜之机。果然孟恺一颗心尽系在孟冲的伤势身上, 并没有多余心思再去管王韬是死是活。明眼人也都瞧的明白, 河阳王虽负伤,事态却也没有到不可挽救的可怕境地, 王仰毕竟是有功之臣, 哪有战事方结束就杀人独子的道理?也太寒功臣的心, 更何况还有杨太尉在——
王仰乃是杨圻麾下第一心腹爱将,杨圻由奉州入京, 便是王仰接了他的位子执掌兵马,是以一出了事, 王仰当夜便求到杨府上请杨圻周全,杨圻自不会推辞。
第二日大朝,可孟恺因孟冲尚情,连朝会也罢了,甚至人也不禁中而在河阳王府,杨圻便领了负荆的王仰前往河阳王府请罪。孟恺可以罢朝,却不能不见杨圻。杨圻功高,君臣之间也要顾忌些。
杨圻先于御前讲明情状,接着王仰一番痛哭,先请罪后陈情,三十年报国,愿以等身功勋换独子一条性命,句句肺腑之言,声泪俱下,令人动容。
孟恺也是此时才知犯了事的乃是王仰之子,中尉禀报之时哪敢不同他讲清,只他那时一颗心炽如火炭,自是听不进去,就是听清了也不会管,一律处死,如今他清醒了,只要他还没昏聩到一定地步,便知道王韬杀不得,召人询问,得知人尚活着在南狱,也就半推半就应下,也不至将王仰发落白身,不过拿他去岁之功来抵,本欲晋他为北乡侯,此事之后自是不提。
如此处置倒也算圆满,偏王韬死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是他死了。
王仰入京乃是以功臣之身受赏,现下莫说是北乡侯,便是北乡郡公又能如何?他已是半百之身,再生不出儿子来了,传继之人已死,再多的富贵又有什么意思?王韬再不成器也是他亲子,如何能不痛心?况上还有老母,又该怎么交代?
王仰急火攻心,昏死当场。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就死了?非正命而死,到底又是谁绝他王氏之嗣?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自当戮血而还,只是仇者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