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个有各自的欢喜。
忽然,元希容想起一桩事来, 端凝了脸, 将侍奉的人都遣走,连元凌都不留, 哄他去午憩。方艾很有些不满, 但元希容脸上的忧虑颇有些深重, 她也就耐住了性子没有发作。
屋里再不剩人, 元希容对方艾道:“如今她既回了来, 我得劝母亲你一句……青桐……母亲还是快将她送走吧, 总留在咱们家里,说不过去……二兄是眼里早没了她, 这才没管她, 不过是母亲你, 由着自己性子……如今这状况,二兄必然是不留她的, 他又是那性子……倘若闹起来,只怕是不好看……还是母亲你出面好些, 二兄也能省些心力,你不是一向最心疼他?”
方艾不以为然,“早前并未叫她走,如今便更送不得了,不但她没脸面,咱们家才更是要被人耻笑!好在她年岁还小,不算耽误了她,只当是认了个女儿,届时挑个如意的人,热闹着送她出嫁,日后再多照拂,全了彼此的体面,也算咱们家对得起她。”
这样讲,元希容放了心,笑道:“这样也好,还以为母亲你仍旧执迷不悟呢!真怕同你费口舌!”
“几年了?”方艾冷哼一声,“我尽了心的,并没有亏待了她,当得起一句问心无愧,不过是她自己没本领!叫人踩在脚底下,我有什么办法?”
元希容心有不忍,劝道:“终归是咱们家辜负了她,母亲讲这样的话!何况她还有位兄长,如今正得用,母亲多少也该顾念着些。”
郭岱官职未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个镇远将军自然也是今非昔比。
方艾冷笑道:“那又如何呢?我还要向他低头不成!”
元希容皱眉,“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若不是有我,谁知道他兄妹两个现今是什么境遇!他郭松岩能有今日,难道不是承我的恩?他们最好是没忘!”
情知劝不住,元希容也就不再讲,随意说几句话,寻了个由头告辞归家。
元凌没回来,晚膳是湛君和鲤儿一起用。
盘盏铺了满案,堆盛的俱是精细饮食,湛君没什么胃口,不过随意拣几筷子用,鲤儿倒吃得津津有味。湛君瞧着,自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倒也想过将过往之事仔细讲与鲤儿听,他应当知道,事已至此不能不告诉他,可终究是不忍心。
暗自叹一口气,湛君搁下筷子。鲤儿听见声响,立刻停了箸,正襟危坐起来。
湛君见状更是心疼,嘴角牵出一个笑,轻声道:“怎么了?虽说是这样规矩,可先前也没这样过……”
鲤儿笑的有些腼腆,小声对湛君道:“我怕失礼,要是丢了姑姑的脸面……”
眼泪不自觉间就落了下来,温热的,划过冰凉的脸,湛君抬起手擦了。
鲤儿慌了,膝行至湛君身边,两手紧紧抓住近前湛君的一只手,“姑姑,我是不是做错了事?姑姑告诉我,我一定改就是了。”说着,自己也哭起来,湛君给他擦了,手就搁在他的脸上,鲤儿挨过去,依恋地贴着。
“我们鲤儿百般的好,没有不好的……鲤儿,姑姑只怕委屈了你……”
鲤儿笑起来,道:“同姑姑在一起,怎么会委屈?”
湛君轻轻摩挲他的脸,也笑起来,对他说:“好,要记着你这句话……倘若这里是姑姑的家,那一定也是鲤儿你的家,人在自己家里,是不必拘束的,姑姑是想鲤儿你做个懂事的孩子,可你不能这样一味地委屈自己……会叫姑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能照顾好你……”
鲤儿当即认错,“姑姑放心,我再不会了!”说着放开湛君的手,笑道:“我还有些饿,再用些。”拿起箸又慢慢地吃起来。
湛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鲤儿,姑姑不能和弟弟分开……我们往后就住这里好不好?”
鲤儿笑着点头,“这里很好啊!我也不想和弟弟分开。”
湛君伸出手搁在他一边肩膀上,用极郑重的腔调,缓声道:“鲤儿,将来,千万莫要怨恨姑姑……”
鲤儿瞪大了眼,惊问:“我怎么会对姑姑有怨怪?”
湛君浅浅地笑着,声音轻而且飘忽,“你说的对,鲤儿是乖孩子,同姑姑最亲……”
鲤儿扑到湛君怀里,高声道:“我自然是同姑姑最亲!”
湛君含着泪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开口正要说话,门忽然给人推开,元凌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到了近前,怪声气地问:“表兄方才讲了什么?什么最亲?”